雨桐跳下车,迅速投入一枚硬币,拨打自己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确认号码无误。她激动地咬牙;“是这里没错!我妈一定在附近!”
车子重新启动,雨桐坐得笔直,双手紧紧抓着安全带,不断观察马路两边。汽车逐渐接近工地,她的心脏加速了跳动。
“允风——我有预感,可能就是那边!”
夏允风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侧前方一片昏暗,大片工地中,偶尔挂着一盏小灯泡。微弱的光亮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应该没错!雨桐,我们去看看。”夏允风选择了位置停车,看她急切地推门,他一手握住她的手臂,担心地叮嘱,“答应我,不管情况怎样,一定要冷静!”
雨桐用力点头,冲出车子。
她怎能做到冷静?受害的是她的妈妈,只要想到她曾遭受过那么多苦难,如今再被人残害,她就无法冷静!
黑暗的毛胚屋子里。
周棣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功能,很快看到了连同椅子一块倒在地上的金叶子。
宋子迁大步走过去,为她解开绳子,取出嘴里的毛巾。
金叶子眼前的蒙布也被摘下,她闭眼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看清两人。
“原来是你们!”她冷笑,嗓子又干又哑。
周棣道;“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可别弄错了!”
宋子迁扶着她起来,她厌恨地甩开他,虚弱地退到一旁。
宋子迁阴沉注视着她:“我也很想知道,什么人会如此对你。莫非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
“哈!”金叶子扶住墙壁,仰头笑了一声。她当然知道,只是没有必要告诉他们。她拉整衣服,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覆住半边可怖的面容。
见她打算离开,宋子迁挡住,“不打算说吗?对方的手段看起来不是玩玩而已,他们既然敢抓你第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你难道不怕?”
金叶子抬起头,讥讽地回应:“这些年,我陆叶矜不知道闯了多少次鬼门关,没什么可怕的事情!倒是你,宋子迁,不必在我面前演戏装好心,你根本也巴不得我死!”
宋子迁皱眉,眸中闪动复杂的冷光:“我要是想你死,就不会让你活到今天!我想知道的是当年车祸的真相而已!”
“真相……”金叶子被触动了记忆,眼前浮现出无数交替的画面。
真相,追击,车祸,尖叫,剧痛,医院……
她重新扶住墙壁,虚弱地喘息了几口,看着他轻声笑:“呵呵,真相就是——你父亲宋世兴不是瘫痪,而是早在那场车祸里丧生了!”
宋子迁身躯一震,眼角急促地抽动,“你怎么会知道?”这是宋家的秘密。
“宋世兴死了,呵呵,我真的很高兴!我简直要拍手欢庆!他死得好啊……”
宋子迁拳头咔擦一响,上前摁住她的肩,怒气吐在她脸上:“为什么?为什么你希望他死?我查得很清楚,当年那段时间,你正好跟夏国宾关系匪浅。除了夏国宾,你也有份害死我父亲,是不是?”
“没什么可隐瞒的。我老实告诉你,是的!那时候,我跟他一起在车上,我恨他!车子爆炸之前,他想要逃,我不让!我恨不得他马上死。没想到,老天爷就让我梦想成真了。呵呵。”黑暗中,金叶子说这话时,语气有种让人颤栗的寒意。
她的指甲深深地嵌进身后的墙壁。眼中充满怨恨,以及难以言喻的悲伤。她跟宋世兴、夏国宾之间的恩怨,那些爱恨痴缠,随着一个人的死亡,永不想被人知道!
宋子迁和周棣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金叶子终于承认了!
原来,那场车祸,父亲本来可以死里逃生!是这个女人不让父亲逃!
宋子迁抓着她的肩,满腔的愤怒和恨意,让他喉咙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同时,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地喊着,疼痛难忍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雨桐。
这瞬间,他无法否认——自己跟雨桐之间,将永远横着一份仇怨。就像这窗外的黑暗,随处充满未知的阻碍,他和她之间不会再有光明!
周棣望着宋子迁僵硬不动的身躯,将手机电筒哗地照在金叶子的脸上。
她受到强光刺激,飞快闭眼,难堪地想将半张脸藏起来。
周棣听得气极,联想到这些年定期为她治疗,尽心尽力盼她快点康复,结果反被她刻意装疯所蒙骗,他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不客气地建议;“子迁,不用跟她啰嗦!这种可怕的女人,直接把她再带回精神病院,再关个七年十年,看她还能不能逃出来!”
“你们休想!”金叶子颤动,每天面对一堆疯子的生活,她受够了!
宋子迁盯着她脸上凹凸不平的扭曲的疤痕,心中的恨意变成了残酷的冷笑:“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那个地方,反正你也住习惯了!”
“宋子迁!你比你父亲更冷血可怕!你把我关了七年,还费尽心思接近雨桐跟青桐,你满腹诡计……”
金叶子的话没说完,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夏允风扬起手里的电筒,另一手牢牢握住雨桐。雨桐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宋子迁。
他们的对话,她听到了!
原来,过去七年是他们把妈妈关了起来。宋子迁最后残酷的每个字,她更听得一清二楚。
多希望这是场噩梦!
宋子迁转头看到他们,心中一惊,立刻明白她听到了什么。
雨桐冰冷的手指离开夏允风的掌心,提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向窗前。那扇空窗并没有安装窗户,空荡荡的,夜风迎面吹来,吹乱了她的发丝。
世界比前一刻更加寂静。
夏允风伫立不动,目光落在金叶子的脸上。他彻底愣住了!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他根本无法将她跟千娇百媚的金叶子联系起来。
雨桐已经走到他们近前。
宋子迁的双手,依然抓住金叶子的肩。
金叶子脸色如雪一样惨白,单薄的身子抖了抖,随时要晕过去一般。雨桐每次见到她,她都是决然厉色,哪曾如此虚弱?
“妈……”
金叶子的眼睛对上了雨桐。
雨桐痛得无法呼吸,拳头紧捶在两侧,声音似从遥远的天边传出:“放开我妈妈!”
她没有看宋子迁,话却是对他说的。
宋子迁没有动作,一个亲口承认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让他放开?他只想立刻把她带到警察局,让她交代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
“宋子迁,我让你放开我妈!”雨桐胸口起伏着,抬起眼皮盯着他。她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哀伤和绝望,苍白的嘴唇抿得死紧。
宋子迁手指松了又紧,在她如火如冰的注视下,终于慢慢地松开。
金叶子身子晃动了一下,扶着墙壁。
雨桐慌忙扶住她,眼眶湿润:“妈……你没事吧?”
夏允风此时才走过来,一起扶住金叶子,“伯母,需不需要报警?您受的委屈,应该让始作俑者偿还!”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宋子迁。显然,连他也误会了此次绑架是宋子迁所为。他听到那些对话,震惊和疑惑不比雨桐少,宋子迁跟金叶子怎会有七年的牵扯?
不过,他对眼前的状况喜闻乐见。
真是天意,雨桐该对宋子迁死心了!
金叶子转向夏允风,看着他一脸关心的样子,很是满意。
“你就是凌夏集团的夏少爷?”她明知故问,需要确定。
“是的,伯母。我也是雨桐的男朋友。”
金叶子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不用报警了!今晚有你们在……以后我要再碰到什么三长两短,就直接找他们!”
宋子迁幽冷的视线落在雨桐的脸上。因为她,他的心在冰窟与油锅里煎熬。
而她,深深地深深地看着他,终于,冷然掉头,收回了视线。
周棣愤怒道:“金叶子,你这样说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绑了你吗?”
金叶子却故意不答,“走!我们马上走……”
“好……马上走!”这个地方,雨桐一秒钟也无法多呆。从进门到现在,她每呼吸一口气,都觉得难受,有把无形的刀子正在刮着她的心脏。
宋子迁笔直地傲立,看着她一步步离开。
她没有回头。
他始终没有再出声。
直到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幽暗,死寂,宋子迁才捂着胸口,身子一弯,竟然吐出了一口血腥。
周棣担心道;“你受伤了?”
宋子迁摆摆手,抹去嘴角的血丝。
周棣看他样子,越看越是怒火难消:“那个疯女人!明明是我们救了她,她故意含糊其辞,误导陆雨桐以为是我们绑了她的样子!”
“周棣……”宋子迁双手撑着窗户,看着那三个模糊的影子在工地里渐行渐远。金叶子没有故意误导又如何?金叶子在精神病院七年,雨桐听到了!这一点无法解释,也足以将他判为死刑。
“周棣,你说,我还能爱她吗?”
周棣看向窗外,怒火之下仍是理智,铿锵有力地告诉他:“不能!她是金叶子的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必须收回你的感情,而且要牢牢记住,她从刚才开始,已经在恨你了!”
宋子迁沉痛地闭上眼睛,“她……已经恨我了?”
“我不信,你没有看到她刚才的眼神。她恨你!”
对于陆雨桐,周棣从一开始便不认同。并非不认同她的人,而是她从内到外透出一种无可挑剔的完美。世界上怎可能有尽善尽美之人?所以,她像毒药!
宋子迁以前就是太过自负,慢性中毒却不自知。
如今,这两人都走在了悬崖的钢丝上,狭路相逢。
爱与恨,同样危险,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身为最亲密的兄弟,周棣已经目睹了第一个悲剧——宋子迁爱上了陆雨桐。那么,他绝不愿看到第二个悲剧再发生。
他一手拍在宋子迁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听我劝告,你该做的是全力以赴对付夏国宾,而不是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