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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卫青眼见得这山盟海誓即将结为夫妻的女子忽然唤自己的母亲芸娘为母亲,不觉惊傻了。虽是,后来知道这女孩儿并非母亲的女儿,却奈何她是父亲的女儿!同时卫家的孩子,兄妹两个还如何能再结秦晋之好?

却听那女子说道:“当日母亲沉江之后,那些兵丁皆是奋不顾身的跳入江中去救母亲,谁知一无所获不说。便是正在那时,南安郡王赶了去,将我娘带了走。我娘害怕,不敢说母亲的事儿。回到都中之后,我娘才敢告诉悦馨长公主,可是……”

“可是,哪里还能找得到我!”这卫家伎馆的老鸨子芸娘正是那英豪大气的史湘云,沉江之后被一隐居山林的渔翁搭救。她欲报恩,那渔翁却说她有尘缘未了,待她产子之后便不肯收留。踽踽独行的路上,幸而有才满月的卫子夫相伴。

更有那奇遇,便是在如今落脚的小城边儿,遇上了那每日诵经的宝玉和尚。从此后,安心落脚,伎馆里卖唱卖笑,死守着不卖身的底线。也是小城民风尚好,容她安心的苟活了十五年之久。

“宝玉和尚!芸娘来看你了!”一个小沙弥托长了音念道,便有史湘云罩了面纱,拎着食盒进入小小庙宇之中。红墙蓝瓦,一派肃穆。处处香烟缭绕,使人不敢高声语。

“云儿所来何事?”宝玉停下敲木鱼的手,又是低声道:“阿弥陀佛,敢是为着侄儿与侄女相见的事儿么?”

湘云木然的点头不语,宝玉才转过身来,一如从前那般的温和的笑道:“侄儿侄女这一番经历当比咱们好过千倍,也坏过千倍!不过,一切皆是过眼云烟!我看,还是由他们去吧!”

“其实……”湘云踌躇半晌,才低声道:“其实,云儿是想求宝玉和尚带他两个回都中去,也免得他们年轻……”

哪知宝玉却说道:“罢了!都中有个宝玉,我又如何能去?”

湘云诧异道:“怎么讲?你明明在这里,都中如何会有个宝玉?莫非是同名同姓也就罢了,莫非还同一模样儿么?”

宝玉不答,反而是复又拾起木鱼,向里俯首拜过了,淡淡道:“天机不可泄露!女施主请了!”

湘云无法,每逢宝玉唤她“施主”边是送客的意思了,又如何能多留哪怕一时半刻。佛门清净之地,湘云这伎馆之中的老鸨子也不敢多留。放下食盒,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已是日暮西沉。

家中,自从昨儿夜里知道他两个乃是兄妹的事儿,卫青与麒麟儿两个便不曾说话。若说也是,怎生会有这般的奇缘!本是相识后迅速相爱的两个情窦初开的人儿,怎受得了这亲兄妹的事实煎熬!

听闻湘云回来,他两个才不约而同的跑去。门口相遇,两人皆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你让他也让,你进她也进,真个儿的叫人无所适从!不觉,便尴尬的站住了,做声不得。

却听得里面,湘云无奈的叹息道:“两个冤家!还不进来!”

这次,他两个倒是心意相通,皆是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见过母亲!”

湘云将麒麟儿拉在怀中,指了个杌子给那卫青坐下,才说道:“自从十六年前离开都中,十五年前又来到这里,我便从未生过回去都中的念头。一来是你们父亲的事儿,我没脸回去;二来便是都中也无甚亲戚了。哪里料到……”

说着,便是拢着麒麟儿的秀发,淡淡笑道:“哪里料到麒麟儿竟然会找的这里!这翠缕妹妹也真是……哎,况且如今圣旨皇榜如此,说不得众位姊妹也有要回去的,倒是趁便一聚的!”

“母亲说的是,别说母亲从前生长在哪里,便是儿子也恨不能立马飞到哪里去见见姨妈们呢!”卫青欢喜道。

湘云却是黯然,幽幽叹口气道:“你们的父亲乃是叛将,此次回去母亲须得负荆请罪,到时候能不能回来,还是他说,傻孩子竟还这般高兴呢!”

卫青不禁噤声,那麒麟儿却笑道:“母亲,就是北静太妃她们待我娘那么好,可想而知不会为难母亲的。母亲就放心的回去的吧!”

湘云舒心的笑道:“好女儿啊,母亲知道。对了,你在都中可知道贾家你舅舅的消息?”

麒麟儿娇笑道:“母亲是问琏二舅舅、宝二舅舅还是环三舅舅?”

湘云心中慌张不已,忙笑道:“我与你们宝二舅舅最是亲厚的,可不知他如何了?”

“宝二舅舅么?”麒麟儿竟是知道湘云与宝玉从前许多事故的,因此有意沉吟道:“宝二舅舅家的舅妈便是那年冬天就没了,然后又娶了个舅妈!”

湘云不禁更是诧异,若是都中果然如此,那这城外的槛外寺中的宝玉和尚,又是何人?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携了二女上都中,也不知是再续前缘,还是红尘早已归结!深喜这芸娘,令儿郎读书却不叫他求功名,念宝玉前情却不和他坠入俗物!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是假亦真!有这都中宝玉,寺中宝玉,可不知这史湘云,可否随水逝,可否随云飞?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分骨肉]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都中荣国府中,高高庭院不知深几许,却是有那如花女子素来皆是美名远扬。不说从前名动天下的当朝第一才女贾敏,便是敏小姐的大侄女儿也是国色天香的被选入宫中。

从探春懂事起,便晓得自己身世的不同。这样显赫的家庭,这样优秀的姑姑与姐姐,这样炫目的光环之下,她几乎无法再展示什么才干了。何况,与此同时她还有一个不是十分明事理的亲娘——贾府二老爷贾政的妾室赵姨娘家凤。

赵家凤其实是个本分人家的女孩儿,在那灾荒年月父母双亡之时,与哥哥赵国基相依为命。不料,祸不单行,赵国基无意中打伤了人。正赶上那日出外郊游的贾政在旁观看。见是那无赖垂涎女子美貌,有意的激怒那女子的哥哥,才闹出了事儿。不免心中十分可怜那柳眉凤目唇红齿白的美人儿,由此便站出来说了公道话。

那无赖见是个体面的公子插话,知道讨不去便宜,也不敢再提要赵家凤以身相许的话,灰头土脸的走了。

这里赵家凤与哥哥十分孤苦无依,也就随了贾政回去,在贾府里为奴为婢。一晃多年,赵家凤已成了二老爷的妾室,生下一子一女报了大恩。

只是世事无常,谁料想从前知书达礼似的赵家凤自做了姨娘,便便的不知分寸,叫人十分看不起。弄的她那女孩儿只有处处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正是那三小姐名探春的,对太太小心侍奉,对宝玉爱护有加,对熙凤是不卑不亢,心思缜密而不失圆滑。不将那些奴才放在眼里,甚至为了生母是赵姨娘而更加的注重主子姑娘的身份。将她那于亲生母亲相亲相爱的心老老实实的收起来。

只可气赵姨娘只知道她所说的“我但凡是个男人,定然出去做一番事业,那是就另当别论的话”,事实上却是要自己创出一片天地,才可以真正的光明正大的唤自己的母亲为母亲。岂料,她一厢情愿的这里想着之时,那赵姨娘却又总是被人撩拨。正如,从前莫名其妙听信别人的话就忘了本分,开始争名夺利一般。

从前黛玉曾经劝过探春,要她好好对待赵姨娘,莫要同旁人一般的贬低她时,她本不在意。但是,那次宝玉被人下蛊毒害之后,探春左思右想,忽然的愈加后怕。

赵姨娘的偏房里,才难得一见的出现了她的身影儿。

“姨娘好!”

赵姨娘稀罕的眯了眼睛,摆摆手令彩霞领了贾环出去。这里似笑非笑的问道:“哎呦,三姑娘今儿怎么有我着腌臜地儿来了,也不怕脏了您的脚?”

探春一听她这话中带刺,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是无可奈何。也是挥手叫侍书门口立定了,她才睁着凛冽的双眼问道:“敢问姨娘可知宝二哥哥与琏二嫂子的病是何起因?”

赵姨娘登时怒火攻心:“还真是叫姑娘说对了,那事儿却是我做的,姑娘这就去告诉了老太太和太太啊,叫他们将我和环儿都打死才好呢!”说着,便是跳下炕来,拽了探春向外喊道:“环儿,环儿你个不中用的死小子,三姑娘要把咱们送给老太太太太处置呢,还不快给三姑娘磕头求情!”

贾环却是看不过眼儿,走过来扯开赵姨娘道:“妈妈闹什么,林姐姐才说过的,怎么这会子还要给三姐姐没脸。三姐姐此时能有来看咱们的心意,就是有情意的了。怕是不只三姐姐,就是这满园子的人都琢磨着是咱们害的二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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