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傍晚时，刮起了莫名的大风，把门窗吹得哐当哐当地响，随即听到一阵关门关窗的声音。晚上8点多，杨浦一身酒气地敲开曹一木的门，神秘兮兮地便往书房里钻。
杨浦绰号“癞皮蛇”，像一条蛇一样游走于各行各业各色人等中，嬉笑怒骂，吹拉弹唱，无所不能，有文友戏称，如果把他放在古代那个皇帝身边绝对是弄臣。但杨浦骨子里却是文人，有一副古热心肠，爱仗义执言，打抱不平。
在他看来，残疾是人类社会文明发展所付出的一种代价。《易经》中所讲“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内涵，体现了一种健全的人格，它集刚健和柔顺两种不同的特质于一身。关爱残疾人，尊重残疾人，体现的正是一种“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精神。他很喜欢梁启超的一句话：“君子接物，度量宽厚，犹大地之博，无所不载。君子责己甚厚，责人甚轻。名高任重，气度雍容，望之俨然，即之温然。”杨浦喜欢曹一木身上那和善的气质，与之在一起，犹如沐浴在吹面不寒杨柳风中，自在自如，无拘无束。
杨浦把书房的门关好，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张存折：来，给你瞧这个。曹一木接过一看，存折内有5万元，问怎么回事？杨浦酒喝多了喉咙有点干，倒了一大杯白开水一口气喝干，用手背抹抹口角边的水迹，道：你上回不是跟我说过，有个叫刘小兰的残疾人，正为她那儿子上大学的学费发愁吗？曹一木点点头：正是。刘小兰的儿子考上北方大学，眼看就要开学了，学费还不知道在哪里，正愁得要上吊呢。
杨浦把头一仰，靠在沙发上：有这回事就好。我的一个兄弟原是个县大爷，现调到市里当了局座，今晚他单独请我吃饭，说他女儿在北方大学上学。我便随口说起刘小兰的事，问能否帮忙？我那兄弟想了想，爽快地说，这样吧，学费的事我来解决。你喝一杯酒，我给你5000元，你喝多少我给多少。我一听有戏，把酒杯啪地放在桌子上，倒满酒，逼问一句，真的？我那兄弟说酒中绝无半句戏言。我二话不说，连干了10杯茅台，他看得目瞪口呆。我那兄弟说话算话，当场就给了我这个玩意。
曹一木端详着那张存折，问：他哪来这么多的钱？杨浦叫曹一木把存折收好，说：你管他哪来的钱，其实后来才知道，我就是不喝酒，这钱我那兄弟照样会给的。他早听说你这个作家的大名也读过你几部作品，特地交代由你和我两人负责这笔钱的具体使用。他说，资助对象一定要是困难的残疾人，每个资助对象要建立一个档案，账目要清楚。每年让他审查一次。卡上的钱还会逐年增加的。
曹一木喜形于色地说：这可碰上贵人了，应该当面感谢这位局长大人才是。
杨浦摆摆手：千万别。他特意交代要严格保密，不能向外界透露这笔钱的真实来历。说实话，我那兄弟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当年全村人凑钱送他上的大学。他说像他这样无背景无关系的人能当上局长，算是祖坟冒青烟了。这笔钱说白了是逢年过节下属部门孝敬的，退又不好退，还不如做点好事善事。我也劝他，既然到了这个位置，就应该多为百姓做点事，别让大染缸给染黑了。
曹一木文绉绉地发表一番感叹：善念是人类的固有本性，行善则是心灵诉求的外在体现。过去谈到做善事，好像就与钱有关，要人捐款，而且还与捐款数额的多少来衡量人的善心大小。其实善无大小之分，我一直以为，行善并不一定就要捐钱。就拿帮助残疾人来说，扶盲者过马路，帮手残者夹夹菜，给聋者问问路，都是一样的，关键在于助人济困的良好意愿，量力而行的坦然理性。我们这个社会不乏有钱有能力者，缺乏的是一颗慈善的心。我们就要培养这种现代慈善意识。杨浦，你那兄弟在这方面给我们带了一个好头。
杨浦说了一会话，酒意消退了一些，但脸上仍泛着红光。他说：上善若水。其实大家心中都有一盏善之灯，就看以什么方式把它点亮。帮助残疾人应从两方面来看，小的方面，就是靠社会团体或热心人士，为残疾人做点具体的好事、善事，譬如说资助刘小兰的儿子上大学；大的方面，得真正把残疾人工作纳入政府大局中，纳入各种民生普惠政策中。哎，对了，那个刘小兰现在情况怎么样？
曹一木说：经残联与民政部门多次联系，我们把刘小兰推荐到一个福彩销售点卖彩票，有了点收入，生活相对好过些。如果她知道现在有人资助她儿子上大学，别提多高兴啦。
杨浦沉吟了一下，道：像刘小兰这样需要帮助的人还不少。这事得从长计议，看能否多找一些慈善人士，建立起一笔扶残助学金来。这5万元钱也不能全给刘小兰的儿子，我打算只给她儿子一半，其余的让她儿子向银行贷款，将来工作后再还。年轻人给他一点压力更有助于他成才。
这主意好。僧多粥少，得把钱用在钢刃上。曹一木给杨浦冲了杯浓茶。
杨浦一口灌了半杯，忽想起一事，盯着曹一木问：哎，那个鱼羊还有没有与你联系过？
你还好意思问。我应该反问你这大媒人才是。曹一木答。
好，都怪哥哥，乱点鸳鸯谱。杨浦一副歉疚的神态。我仔细想了想，建议你还是找个健全的女孩为好。否则两个都是残疾人，半夜孩子病了，也不知道由谁抱去看医生。我和你嫂子商量过了，你的婚事要现实些，找个心善可靠之人，不要像你写的诗歌那样胡里花哨。结婚结婚，归根到底就是过日子，你的眼光也别太高，有健全女孩愿意嫁给你就不错了，别东挑西拣，最后挑了个烂灯盏。
这最后一句话有点伤曹一木，口口声声说平等对待残疾人，字里行间无不透着健全人的优越感，一种无意识的高高在上。曹一木正要争辩几句，桌上的电话响了。
曹一木一接，竟然是鱼羊的声音，说想与曹一木单独见个面。曹一木犹豫地看了杨浦一眼，杨浦忙点头示意曹一木赶快答应下来。曹一木便说：好啊，就在我家门口那间“红蜘蛛咖啡厅”见面吧，半小时后见。
见曹一木挂断电话，杨浦嘀咕道：是鱼羊那丫头吧，又在耍什么花招。我看她是心比天高，命如纸薄。
曹一木淡淡说：残疾人都是命如纸薄。
十一
鱼羊穿一件紫色的连衣裙，长长的黑发用卡子松软地拢在脑后，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天生丽质，纯情中透出成熟。见曹一木凝视的眼神，她不好意思一笑，带些歉意地说：曹哥，我矛盾了几星期，决定还是来看你，我不想失去你这样一位好兄长。今晚我请客，好吗？曹一木发觉自己有点失态，忙请鱼羊坐下，以轻松的口吻笑着说：你这丫头，怎么要你请客？能来看我就行。
这回不再以相亲的身份出现，两人的谈话无拘无束了许多。曹一木可以认真地听鱼羊娓娓诉说她的家乡她的家庭她的工作甚至她的爱情。
鱼羊19岁那年，在一所医学院毕业后回到家乡的县医院实习。那天早上，她刚值完夜班，正要回宿舍休息，走廊上一个年轻的军官拦住她，向她打听一个人。军官要找的人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正好鱼羊认识。鱼羊满脸笑意说：我领你去吧，他就住在我宿舍的隔壁。一路上，年轻的军官自我介绍，他叫刘坚，在青州某部队服役，回乡来探亲，所找的人是他小学同学。鱼羊从小就崇拜军人，对军营有种神秘感，不禁好奇地问这问那。
敲了半天的门，隔壁的医生不在，鱼羊请刘坚到自己宿舍里坐坐，边坐边等。
当鱼羊把一杯热茶端到面前时，刘坚忽然发现鱼羊裙子下的假腿，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能否让我看看你的假肢？鱼羊“唰”地红了脸，警惕地把裙子遮住腿：这有什么好看的？刘坚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从小就喜欢残疾女孩子，她们很特别。接着，刘坚给她讲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
7岁的小男孩石头与邻居家9岁的小姐姐小青上山砍柴。石头的身子被树杈卡住了，小青上树去帮忙，石头得救了，小青却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石头吓坏了，哭了整整一夜。从此，小青拄着一支拐杖上学，石头在旁边跟着，每当要过河、爬坡的时候帮上一把：姐姐，就让我做你另一条腿吧。不懂事的小伙伴们常笑他：快看，石头在背拐媳妇过河呵。石头倔强地说：我姐姐这样更美，我就要背她。读初中时，要到二十几里地的镇中学上学，小青走不动，辍学了。石头很失望，从此他偷偷收集很多肢残女孩的照片，怕被人发现，又偷偷烧了；然后又继续收集，继续烧。如此反复，一直到考上军校。他想把考上大学的好消息告诉小青，小青那年嫁人了，嫁给一个老光棍。听说出嫁时，小青哭得很凶。石头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娶个残疾女孩来好好照顾。
鱼羊被感动了，轻轻掀起长裙。刘坚细细观察着，见残肢与假肢交接处有一片红肿，情不自禁地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着：疼吗？鱼羊点点头，又拼命地摇头。
春天里的故事发生快，两人闪电般相爱了，双方父母认可了他俩的关系。在刘坚休完一个月探亲假后，鱼羊离开医院，跟着刘坚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曹一木插话道：你遇上了一个慕残者。
鱼羊不解地问：慕残者？
曹一木沉吟了一下，说：说实在的，我也是进残联后才知道这个名词。这样跟你说吧。“慕残者”是鲜为人知的隐秘群体，他们会被残疾异性所吸引，并产生性冲动，但他们自身又都是健全者。曾经有人作过一个比喻，“慕残者”看到残疾人的肢体，如同男人看到女人丰满的胸部一样，会充满激情。慕残者通常在少年时便出现对残疾人感兴趣的倾向，大多数人在15岁左右便能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倾向。
这时，侍者过来，曹一木先帮鱼羊点了一杯台湾奶茶，又给自己点了一杯古巴咖啡，然后继续解释道：你说的那位军官为什么对你情有独钟，就是因为童年的那一段经历影响了他。他喜欢小青，又对小青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把对小青的爱影射到其他残疾女孩身上，感到残肢女孩很可爱。在国外，“慕残者”与“残疾人”有两个专门的名词：“Devotee”和“Admirer”。其意是，“崇拜者”和“奉献者”。刘坚和你的关系，可看作D和A的关系。对不起，我打断了你，你还是继续说你的故事吧。
鱼羊忧伤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是D和A，我只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莫名地断了。
初来青州，鱼羊什么都感到新鲜，她把刘坚的单身宿舍布置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刘坚经常开着军用摩托载着她到处去玩，两人快活地过着日子。鱼羊要刘坚给她在青州找一份工作，最好在医院工作。刘坚说不急，先熟悉一下环境再说。
谁知快乐的“快”是如此快地逝去。那天，鱼羊帮刘坚清理衣服，无意间在衣柜里发现了他和初恋情人小青的信和照片，不禁好奇地看了起来。小青在婚后并不幸，偷偷来信诉说衷肠。刘坚也常回信诉说思念，并不时给小青寄些零用钱。刘坚下班回来后，鱼羊向他打听起小青的近况。谁知刘坚知道鱼羊看了小青的信后，大发雷霆，鱼羊这才领教了他温情后的火暴性格。无论鱼羊如何道歉，他此后再也没有什么好的脸色。不久，刘坚的母亲患重病，花了不少钱，经济开始拮据，他的脾气变得更坏了，一次喝醉酒竟然还打了鱼羊，赶她走。鱼羊含着泪离开了军营，但她不能也不愿回到远在广西的家乡，她怕爸爸妈妈伤心啊。
那是最艰难的时候，鱼羊走在青州大街上盲目地找着工作，她是大专学历，学的是康复专业，并不好找工作。大医院至少要本科生甚至研究生，她只能到私人诊所一个一个地询问。一家私人诊所招聘护士，条件是包吃包住每月500元，鱼羊答应了。诊所一天得工作十个小时，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但她不怕累，毕竟能自食其力了。鱼羊还爱着刘坚，总把每个月两天的休息日连在一起，到军营看他，想以柔情挽回他的爱，但刘坚仍是一张冷脸，来则来去则去，从未到诊所探望过她。好几回，鱼羊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想与他分手，但总是难舍这份初恋，更何况她已把一切都给他了。
尽管鱼羊百般努力，刘坚还是另找了一个身体健全的女孩子当女朋友，甚至故意当着鱼羊的面和新女友亲热。鱼羊实在受不了，回到诊所大哭一场。不知为什么，哭过之后，她感到自己好像长大了许多。她把好不容易积蓄下来的2000元钱寄回了家，让弟弟好好读书，将来好上大学。她决定以后谁也不靠，就靠自己。
曹一木无声地听着，感到一种伤感正从鱼羊的心中升起，她想摆脱他又不太甘心。这就是初恋，一种甜蜜的折磨。作为一个男性，他没有问，只觉得这样单纯的好女孩，真该有个优秀男人去珍惜她。不过，这个男人并不是他曹一木。你与她只是同乘一辆车的旅客，虽然谈得很投机、到站了，就得分开。有缘无分。
鱼羊问：曹哥，你说刘坚是慕残者，为什么得到我，又不要我呢？
曹一木分析道：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其实，好多的D在对待和A的感情问题上，基本上是叶公好龙。在想得到A身子的时候，他们大多数总是信誓旦旦，而一旦得到了就不了了之，至于说到结婚，他们会有更多的现实考虑，敢于担当者并不多。
鱼羊说：那这样看来，我们遇上这样的人不是很惨，得接受生理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曹一木说：慕残者我没真正接触过，没多大发言权，但我想，他们并非坏人。慕残心理和人的品行无关。一个人不会因为是慕残者而变得善良或者可恶，他们和普通人一样。一个品行恶劣的慕残者，可能会对残疾异性进行性攻击，而一个具有良好教育素养的慕残者，则会以志愿者身份工作于残疾人社区。慕残者中，有的成为假肢制造者或矫形器具修复者，有的担任残疾人士的护理人员，也有的进入医学院进修成为康复医生。一些慕残者甚至成为终身志愿者。这就是行为心理学上说的“升华”。
鱼羊又露出了春风吻面般的招牌笑容。她说：今天我来，主要想跟你谈件事，我想换份工作。听说一家公立医院要找一个护士，我想去，只是难以解决住宿问题。曹哥，你能帮忙吗？
曹一木爽快说：行啊。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鱼羊踌躇了一会：那，我能否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听说你爸妈到你弟家带小孩去了，你一个人住。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借住。
看她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曹一木沉默了，毕竟是她是个未婚女孩，自己毕竟与父母住在一起，她住进来，该以什么身份界定？如果父母把鱼羊当做他的女朋友，而事实又非如此，咋办？本来简单的事顿时复杂起来。
鱼羊看出了曹一木心中的犹豫，失望地叹了口气：曹哥，让你为难了。怪我想得太简单了，我另想办法吧。
曹一木见她这一说，心又软了，便说：如果你不嫌弃，就住进来吧。正好，我有一个表妹，要到我家补习，你就和她住一间房吧。
鱼羊一听，脸上笑开了花：是真的吗？那以后晚上，我可以跟你学写作了。
曹一木说：这样吧，待我跟父母说一声，你再搬进来。
鱼羊眼中泛着泪光说：曹哥，你真的是好人，这么肯帮我。我早都想跟你说对不起了。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没有答应与你谈朋友，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心里放不下刘坚。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去见你，我并没有相亲的打算，只是想看看作家是怎么样的。
你见面后，是不是很失望。作家不过如此。曹一木一听，笑了，其实，你把你写的与刘坚的爱情故事给我看，我就知道你并非来相亲的。
鱼羊直言不讳道：曹哥，不怕和你说心里话。我有残疾，你也有残疾。假如咱们结合，只能是弱弱结合，而非强强结合，谁也不能好好地照顾自己，你理解我的意思吗？我的想法是，我长得不差，一定要找个健全人结婚。你曹哥也是，这么优秀，一定能找个健全的女孩结婚。咱们就以两年为限吧，如果届时彼此都找到或者有一方找到，我们都为对方祝福。如果两人都没找到，我们就认命吧，如果还有缘的话，我就嫁给你，行吗？
曹一木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单纯的女孩，内心还有如此想法。不过，想起来也是挺难过的，一个残疾女孩的梦想竟是嫁一个健全男人。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说：我理解，我理解。不过，他也感到有点心酸甚至有点不自信，这世上真会有爱情吗？鱼羊自己给自己设个栏杆定个高度，她自己有能力跨过吗？嫁个健全人就一定幸福吗？
十二
送鱼羊先走后，曹一木回到家，“花泪”正在网上等着。他不禁与之聊起鱼羊的故事，只是隐去了鱼羊要搬进来住这段。“花泪”不置与否，因为她今天另有话要说。
“花泪”：这段时间，我爸爸妈妈天天也在催我，说都二十七八的女孩啦，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这倒让我对结婚不结婚有些奇思妙想起来。
曹一木：快说来听听。
“花泪”说：请听本姑娘慢慢道来。哲学家苏格拉底两千多年前就有一个有名的悖论：你还是结婚吧，你还是不结婚吧。即使到了现在，为什么结婚，还是令不少人困惑的问题。为爱情而结婚，这是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细究之，结婚有种种理由，归纳起来，主要有为了性爱、生育与家庭三个。
曹一木：能否说详细点？
“花泪”：在传统年代，成熟的男女要满足对异性的渴求与生理的欲望，实现性爱的快乐，必须通过正当的婚姻，否则会被视为不道德的“异类”，有声败名裂之危。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主要是针对无婚姻关系的成年男女而言。要想有“男女之亲”，你就必须得结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首先是人性的需要。而现在随着观念的开放，社会对“男女关系”也变得日益宽容，所谓“非法同居”、“结交情人”，甚至“一夜情”等现象已变得普遍，可以说是熟视无睹。如果纯粹是满足性爱，已有多种形式选择，为什么非要结婚或者这么早结婚不可？有的人甚至以为，如其婚后再搞“婚外恋”，还不若婚前多留情，何必被婚姻这根绳子束缚，既伤己又伤人。
曹一木：够前卫的。
“花泪”：结婚的第二个理由是为了生育，保持血缘延续，人种的繁衍。现在随着生育观的改变，只生一个早已为国人接受，往昔的传宗接代，已为不少人诟病。既然是只生一个孩子，又何必这么紧张结婚，晚生晚育又何妨？更何况生活节奏的加快和竞争的剧烈，不少人主张“丁克家庭”，不要孩子，而另外一些人则宁愿做未婚妈妈。生育观的淡化与转变，直接影响着婚姻观的淡化。
曹一木：不生孩子，干啥要结婚？
“花泪”没有理他，继续说：结婚的第三大理由是为了有个家，一个幸福温暖的家。这是最美好而实际的理由。可是别忘了，“家”字是“房子下有头猪（豕）”。这说明建立一个家，最起码要有房子有财产，即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传统社会，人们大都在本乡本土生活工作，可以凭借父母的帮助解决这些问题。而现在，人们大都出外打工，除了少部分人在政府、事业单位和大企业工作，收入较为稳定外，大多数打工者处于一种“流离失所”态，工作和收入都极不稳定，要想在外成家，首先得奋斗一段时间，有点积累才行。这自然而然使不少人把婚事往后推，即使有些匆忙结婚的，也常因经济问题而影响婚姻生活的质量，这又使一部分人对此望而却步。而另外一些所谓成功人士，心中藏有更大的目标，或出国留学，或自己创业。匈奴未灭，何以家室？结婚在他们的心目中变得不那么重要。
曹一木：这些人是事业狂，不结也罢。
“花泪”：回头再看那些为爱情而结婚者，他们容易把婚姻理想化、虚拟化。当代人机遇与选择多，成名和发财相对容易，每上一个台阶，寻找理想伴侣的范围和品位档次都有可能变化和扩大。“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如果用以结婚，会使人陷入误区。不少人本末倒置，热衷于“更上一层楼”，而忘了欣赏每层楼不同的景观这个目的，即使他某一天能直上青云，眼前也只是白茫茫一片，落得个“高不可攀”、“高处不胜寒”的结局。
曹一木不禁连给“花泪”几个笑脸：听小姐这一番妙论，我想起苏格拉底那个有名的哲学故事。
“花泪”：洗耳恭听。
一天，苏格拉底带领三个弟子来到一块麦地边。那正是成熟的季节，地里满是沉甸甸的麦穗。苏格拉底对弟子们说：“你们去麦地里摘一个最大的麦穗，只许进不许退。”第一个弟子急急走进麦田，没走几步就兴高采烈地采了一支返回；第二个弟子不紧不慢，一路走一路寻找一路比较，最后在麦田中央采摘了一支返回；第三个弟子考虑再三，步入麦田，一路走一路找，但都不满意，总认为前面还有更好的，快走完麦田时，又迟迟下不了手。犹豫间，他听到苏格拉底苍老的、如同洪钟一般的声音：“你们已经到头了。”这时，两手空空的弟子才如梦初醒……
故事说完，“花泪”点评道：三个弟子代表三种不同的择偶观。可悲的是谁也摘不到那支最大的麦穗。
曹一木：问题是谁都想得到那支最大的麦穗。换了是你，你会选择哪一种方式？
“花泪”：本小姐连麦田都不想进。
曹一木：这可不行哟。网上流行《女人没有男朋友的16大坏处》，我发给你看看，奇文共欣赏吧：
1.周末没有约会，只能睡懒觉，长肉肉；
2.早起不用化妆，因为化了也没人看，只能邋邋遢遢；
3.在大街上看英俊的男子，越看越伤心：“帅哥这么多，没一个是我的。”
4.可以放心大胆地参加商场促销活动，没人给你脸色看，于是越买越多，钱又败光了；
5.帅哥照片满屋子挂，不管韩国还是日本，就是没有在身边的；
6.寿命会缩短，因为生气时没有男友当出气筒；
7.可以安心上网，因为没人管，也没人跟你抢，于是迷恋网络无法自拔，要么就被网友骗；
8.钱会越花越多，因为不用帮男友买衣服，所以就自己买个够；
9.时间越来越空，每个星期不用抽几天时间陪男朋友，整天无聊；
10.因为没人煲电话粥，手机成了装饰品；
11.没有甜蜜感可言，没有人会让你问“爱不爱我”之类的问题，也没有人会回答你“好爱好爱”之类的答案；
12.陪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多，搞得爸妈抱怨你打扰他们两人世界，而埋怨你不找男朋友；
13.无聊时只有和姐妹通宵KTV，唱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欣赏；
14.工作学习的时间越来越长，变成工作学习狂；
15.可以用更开阔的视野来看这个世界，但看来看去就是没焦点聚焦；
16.没有男朋友就只能今天和张三吃饭，明天和李四看电影，后天和王二麻子逛街，结果就被说成是交际花，成天勾三搭四。
“花泪”笑骂：你无聊不无聊。你不是说很忙，还有时间管这个。看来你真的要找个女人来管管你。
曹一木：我也是上网时偶然发现的，想起你还没有男朋友，便下载下来发给你。不过阅此文，我倒有点感触，其实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是上帝早设计好的程序，容不得一步错位；如果一旦错位，就步步错位，想补也补不回。
“花泪”：怎么解？
曹一木：很简单。人生该读书时就得读书，该工作时就得工作，该谈恋爱时就得谈恋爱；如果该读书时谈恋爱，该谈恋爱时在读书就叫错位。一旦错过了读书、恋爱的最好时机，想补也补不回来。就像你通宵熬夜，白天想补觉回来，再怎么补，精神也不会很好。
“花泪”：有道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曹一木：能否视频，让我一睹花容，看何时折花为好？
“花泪”：好啊。
视频上出现一幅东方不败的照片。
曹一木：既然你这朵鲜花不想现身，我就为你写一首歌吧，怎么样？
“花泪”：行啊，看你是如何吐出象牙来的。
曹一木：我那歌早已编好，题目叫《鲜花和》，目前尚未谱曲。你可以按着《神话》的曲调试唱，不准笑呵：
有一朵美丽的鲜花/她不爱帅哥和王子/她心中有个美丽的幻想/寻找她的唯一
有一天走在大街上/她看见有堆新鲜的牛粪/她不偏不倚地插在上面/留下美丽传说
三千年后弹指一挥/鲜花变成了美丽的女孩/她的名字叫花泪/纯真又善良
“花泪”连给几个狂笑的笑脸：我笑得受不了啦。我见过谦虚的，没见过你这样谦虚的，竟然自比牛粪。
曹一木：这么说，你愿意当插在牛粪上那朵鲜花了。
“花泪”：去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