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教你,你想学什么?”张丽霞自然是过来人,对这种挑逗有一种司空见惯,多见不怪的沉静。“我想学——,还是算了吧!”后生沉吟片刻,最后以一种自嘲的方式结束了这段暧昧的谈话,“对了,你老家哪的?”后生这突转的话题,竟一下使她无法回答,而且使她那尘封已久的记忆又慢慢的恢复,她猛地一沉,心底突兀出现一股刀绞般的痛楚;她想起了老家的两个女儿,她走时一个八岁一个六岁,现在六年过去了,她们变成了啥样?
“乌海的。”她撒了个谎,本想用这谎言来掩盖心底突兀涌起的那缕痛楚,但一下竟被后生识破。”不像,乌海不是这个口音。””GS的,像吗?”“也不像!”后生摇摇头,依然表示否决,“你到底哪的?老家也给人保密吗?”“SX的,这回像了吧?”她顾意用天震的口音说出这翻话来。“这回还差不多有点像了。你是SX哪儿的?”“天震的。”“天震?我俩真是缘分啊!”“怎么你也是天震的?”“不是!我是HB的,曾在天震跑过皮子。”“是吗?”她用怀疑的眼神看他,她听这种话多了,一般男人想和女人套近乎时,都说这样类似的假话,不过从后生的眼神里并没看出说假话的征兆。“你不相信?我在天震跑皮子呆过两年,挨汽车站附近的天丰旅馆还在吗?”“早没了,那块早被拆平了,现在成了商业店铺。”“是吧!有好几年我没去过天震了,我第一次搞对象便是那个天丰旅馆老板的女儿。”“怎么没成?”“一言难尽啊!”“说说?”“你给我先摪点灰,我边镶砖边给你說。”说着后生搬着一些已阴好的瓷砖去卫生间了。
摪完灰,看后生很麻利地排好卫生间南墙的底儿,张丽霞便接着刚才的话头急不可耐的向后生问到:“你多会去得天震?”“02年,我十八岁、高中毕业、高考落榜,在家呆着无聊之际,我们村一个跑皮子的光棍赵苛辰便叫我和他一起去SX贩皮子。那时我家没钱,我向我当村的和临村的两个姑姑家个借了两千凑了四千便随赵苛辰来到SX天震。那时候的天震,虽是个乡镇府的所在地,但在我看来并不比我们老家的一个自然村大。而且在我们老家超过三四千户的大村彼彼皆是,而当时的天震最多也不超过千户;经济也没我们老家发达。我们老家那时候便七天一集,半月一庙,而且我们乡便有一个皮毛市场,南来北往的皮毛贩子们一到集那天便云集于我们乡的皮毛市场。因此我初来到这个不足千户的SX小镇时,住在挨汽车站的天丰旅馆,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高在上的地域的优越感,更何况我还是个高中生,虽未考上大学,但总的说我还算半个知识分子呢,在上高中住校时,养成的洁癖使我那时总有一种自恋式的狂傲自大。
给我搬点白底花点的磁砖,三层以上就该镶那白底花点的了。”
张丽霞急急地将那白底花点的瓷砖搬来,又急急地浆了几锹灰,便又站在卫生间的门口专等后生继续讲下去。后生并不着忙,慢条死理地用玻璃刀剌了一块边角所需的少半个瓷砖贴上,然后才继续他那讲故事似的“说话“。
没想到我第一次出来作买卖,便遇到了那年闹非典。天不逢时啊!无论作啥事,天时地理人和都很重要,路上的禁运使我们那趟买卖一开始就注定要赔。刚收了不多的十几张皮子,就遇上了那年非典的特殊时期的特殊禁管。来时还存有一丝侥幸,认为非典起于南方,总不至于那么快便流传到北方,却不想才来天震还不到三天,BJ便出现了疑似,而且虽是天震这种小地方,却也轰轰烈烈地闹起了查疑似的清查运动。我们这些住旅馆的外来人自然便成了清查的主要对像;不但不能外出,甚而连收来的这十几张皮子只有很隐蔽地隐藏起来才不至于被没收销毁,当然带着这十几张皮子回老家更是一种妄想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我们只有待下,等稍微缓和些再说。
然而这一待便是两个礼拜过去了。来时树枝草木则刚吐新蕊,而这时花红叶绿已是满地满树了。尤其旅馆前面那棵歪脖榆树,已结满了鲜艳的榆钱儿,招摇着我极想爬上去折上两串。这是我少年时期常干过的事,虽那时已由少年向青年过渡,但那榆钱儿的鲜绿依然诱引着我踱到那棵歪脖榆的底下。
我刚到歪脖榆的底下,便听见一个朗朗读英语的声音传来。我一抬头,我眼前一片辉煌,在榆树的一侧站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少女捧着一本高三英语正读那篇马克,吐温的《百万英镑》。我高中时我的英语学得相当不错,对那篇《百万英镑》也暗熟于心,当她读到里面主人公与服装店老板的对话时,我的嗓眼一痒,不由也用英语对了一句。
也许我那纯正的英语吓了她一跳,她一惊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同样也用亮眼上下看我。“你是谁?”她用英语问。“我来自HB,现在在这个旅馆住,我也曾是个高中生,但名落孙山。”我同样用流利的英语回答。“是吗?”她又用英语问。“是的。”我又用英语答。
“哈哈—哈,”我们这怪模怪样地用英语的一问一答,使她一下笑出声来,甚而竟使她笑弯了腰身。我瞅她那笑弯腰了的模样竟一下尴尬在那里,虽说不出话来,但我觉得她那刻相当美丽,甚而美丽的已使我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
自此我俩便相识了,而且两人心里都出现了一种萌动。一问才知她是旅店老板唯一的女儿,在县高中读高三,那年也要高考,只是遇到了那年的非典,提前回家休学来了。
到了我俩相爱,并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年过完中秋之后的晚秋了。那已是我去天震第五次跑皮子了,她第一年高考也落到了我同样的结果,第二年补了一年却分数差的更多了几分,她有点是失望,发誓不再考了。“那这次跟我走吧!”我趁机搭话。本来我是一句戏言,本来在她还抱有高考必胜的决心还没失掉信心的时候,我的希望几乎是零,但那刻我觉得机会来了,便随即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她嘻嘻一笑,然后回答:“跟你去哪儿?”“回我老家跟我结婚。”“跟你结婚,你娶得起我吗?”。听到这话我尴尬的一笑,可随即又不甘心般地质问:“难道我们两年的感情你是在做游戏?说说娶你,得需要什么条件?”“真急了?给你开玩笑还听不出来。我什么条件都不需要,只要和你生活在一起,但是我总得和我爸爸商量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