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疑.凶狠
陈位铎生性多疑,喜怒无常。他生怕被人暗害,成天疑神疑鬼,除了他自己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身边的两个老婆。他为人狡诈诡秘,处处设防。他身上佩有两把驳壳枪,身边跟随三个勤务兵,外出时带有十几个兵丁。他每到一地都要独居一处,并且不断变换地方。晚上睡觉,不仅要更换房间,而且在一个房间里,还要更换睡觉的方位。洗脸时,要单边轮换,先擦一边,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周围,后再擦另一边。理发时,他坐在一把长板凳正中,两手各抓一把子弹上膛的驳壳枪,按在左右腿边椅子上,人直挺挺地坐着。理后脑脖子时不勾头,理脸部时不闭眼,不许理发师挡住他的视线,双眼注视周围动静,时刻警惕着。平时装束简朴,与部下一样,一般人难以辨认他率部行军走路,前后都要拉开一定距离,为防袭击。人们走在路上与他相遇时要低着头过去,若要抬头或走过后回头看他一眼,必遭杀身之祸。
在他身边做事的接近他的人,都要求他们把全家搬来,与他相邻居住,他才放心,实际是把他们的家属当做人质。他的书记官胡尊登,因妻子不愿意,因而没有把家搬去,他不放心,第二年正月十五日把胡尊登杀了。他的参谋吴靠安听阿铎的话,全家搬到后佳。阿铎看中了他的19岁女儿,要娶她做第三房老婆,先安女儿不从,先安也不同意。结果先安父女被杀害,并要杀他全家,只有先安妻子和寄养在老家没有带去的6岁儿子侥幸逃生。
被他强征去当兵的,都要采取亲属、乡邻连坐法,一人逃跑,连坐烧杀;对派捐无力缴纳或缴纳迟缓的,格杀勿论。因一句话或一件事冒犯他的,绝不放过。除此之外,他平时最痛恨4种人,必杀之。一是在乡村里的头面人物中他所讨厌的人;二是半做半玩,在乡村里游手好闲,不是真正从事种田的人;三是本事比他大,怕会超过他,他不放心的人;四是敢于在他面前进言规劝,敢于冒犯他的人。阿铎把这4种人称之为“田头勾勾刺”。他说:“把刺劈光了,不会勾破衣裳,种田人好走路。”凡是他要杀的人,不论是亲戚、朋友、部下,包括他的姐姐、姑母、母舅在内,绝不留情。
有一次,他的亲姑母来到他家里劝阿铎说:“人尾长,做事不要太过,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阿铎表面答应说:“阿姑,你说的对,我听你的,我送你回去。”他把姑母送到门外路上,开枪打死。阿铎的叔叔陈邦泽知道阿铎送姑母不怀好意,立即追去,已经迟了一步。
后佳池仙茂是阿铎的亲戚,因为仙茂是后佳的头面人物,兼有一身好武功,阿铎把他看成最不放心的人之一,决心要除掉他。但他一时抓不到仙茂,先把仙茂的堂弟仙文抓起来,扬言要罚他600块大洋,并声称,只要仙茂出面担保,可以不罚款就放人。仙茂早就看透了阿铎的伎俩,始终不肯露面。而阿铎非要仙茂出面不可,除仙茂外不许其他任何人担保,并且设法让仙文的亲属等人给仙茂以压力。阿铎还信誓旦旦说:“只要仙茂出来担保,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他还用三张桌子重叠起来,备下香烛和“三牲”供品,举行仪式,对天发誓:如果有心杀害仙茂,他自己不得好死,表现出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可谓是用心良苦。这样,仙茂才出来保人,阿铎也立即放出仙文。令想不到的是,阿铎不顾他刚对天祷告的誓言,立即对仙茂狠下、杀手。他布置手下,趁仙茂吃饭没有丝毫防范时,用4条绳子同时套住仙茂的脖子,从4个不同方向对拉,活活把仙茂勒死,再割下人头,挂在后佳寨的柿树上示众。
有一次在山兜,看到对面在路上行走的农民黄祖房,阿铎身边的人对阿铎开玩笑说:“你的枪法准,对面路上的那个人能不能一枪打中?”阿铎立即举板把人打死。
胡厝胡姜芬,因无力按时缴纳摊派他家的捐款,阿铎派他部下来到胡姜芬家,把他夫妻杀死在房屋边的阳沟里,妻子腹遗一子,共杀害三条人命。胡姜芬14岁的大儿子胡祖满见机躺在父母尸旁装死,一匪徒走过去用脚踢了一下,见他不动,当他已死,侥倖拣回一命。
阿铎身边有一个部下名池阿银,看到阿铎允许几个人回家,他也向阿铎提出:“队长,我也想回去。”阿铎马上放下脸来骂道:“我跟你是最好的,你也想离开我。”命令手下把阿银绑起来,拉出去毙掉。阿银被拉在路上,大声哭喊:“没天理(冤枉的意思)啰!没天理哕!”在场的排长赵六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本来阿银是个老实人。”阿铎转过头来问赵六:“你敢不敢担保?”赵六说:“我敢担保。”这时,在场的许多人都说“敢担保”,阿银才没有被杀,但要罚他80块大洋,限期交清。阿银只好东挪西借,又卖掉儿子,交清了罚款。阿银只因一时摸不透阿铎的心思,说了一句不合阿铎想法的平常话,被害得倾家荡产,还差一点赔上一条命。
烧杀.掠夺
在陈位铎手下当兵,个个都提心吊胆,说不定哪一天就人头落地。
教练官蔡龙章,毕业于南半警冒学校。他当了陈位铎队伍的教练,亲自制订练兵项目,有站列、转向、跑步、跳索等,规定严,要求高,许多人难以适应,稍有不慎就要受罚、挨鞭子,甚至用杀鸡教猴的办法被杀了。加上在他那里当兵生活艰苦,经常一天只吃两餐,吃不饱,吃不好,许多人都想跑,但又不敢跑。尽管这样,还是经常有人逃跑。陈位铎对逃跑者,都采取惨无人道的人身摧残后加以杀害,并对其亲属、乡邻连坐烧杀。
胡祖品被强迫去当兵,不堪忍受,跑了出来又被抓去,遭到惨无人道的吊打体罚,后又被剥光衣服用两把烧红的香,一把插进嘴里,一把插在腰间,活活被折磨至死。赖登云、赖联义、赖联畴、赖联楫等4人,都是在阿铎手下当兵逃跑出来又被抓回去后严刑折磨后杀死的,连坑底、橘仔丘两座房屋都被烧掉。胡祖典、胡祖登、胡祖元、胡尊模、胡尊修等9人,因亲属当兵逃跑受到连坐,被抓去关在牢里,双脚用一条连体多孔的木枷锁住,日夜伸直双脚坐在地上不能转动,连续达42之久。
阿铎身边的勤务兵陈位严,因对阿铎不满,有一次,跟随阿铎身后走在白际桥路上时,拔出驳壳枪,在阿铎背后开枪,但枪不响,阿铎转过身问:“你想干什么?”陈位严被吓得弃枪往山下小溪逃去,躲到建阳一直不敢回家。他身边劲务兵池宋英,是岳溪村人,一心想除掉阿铎,在一次跟随阿铎走在东溪隔路上,暗中拔出驳克枪,在身后何阿铎开枪不响,迅速弃枪逃离,侥幸逃脱,而阿铎来到岳溪村,烧掉全村房屋,又把他的母亲抓来割去双乳,以致伤口发炎溃烂而死。
胡祖生被抓去关在胡厝牢里,并要杀他,阿铎写信函通知他手下胡敬锐执行。而胡敬锐不识字,把信函拿给关在牢里的胡祖生看。胡祖生出于逃生的欲望,对敬锐说:“阿铎在信里说要杀你,你还不赶快把我放出来,一起逃走。”敬锐听了阿铎要杀他,掠慌起来,心想:反正都是死,倒不如反了出去,还有一条生路。他联络胡厝、溪宾、白际、岩头等各点的负责人,一同举事。于1931年农历二月十九日,抢了教练蔡龙章勤务兵身上的驳壳枪,放出关在牢里的胡祖生、胡祖典等人,带出各点兵丁30人和枪,投向卢兴邦,并请卢兴邦发兵攻打陈位铎。
胡敬锐是溪坪人,他反营出来后,冷静回想自己的做法,由于一时冲动,而闯下大祸,阿铎绝不会放过他,很快就会带人进村报复,全村人的生命、财产就要遭到一场浩劫。他为了尽量减少乡亲们的损失,立刻赶回溪坪,到村水尾就砰枪向全村人报信,村里人得知阿铎就要进村了,家家户户整理行装、食物,往外地或往山上逃避。结果全村房屋被烧,财产被抄没。当地百姓编有一篇山歌叙述其事,现录其中一段:
溪坪敬锐务志气,二月十九反出梨(来)。
反出枪支三十坎,即刻回转够溪坪。
走到水尾就开枪,报知乡里都八长(知道)。
这次敬锐只有走,溪坪一乡总是抄(烧杀)。
敬锐讲走就是走,敬安还想走回头。
尔想回头做官长,卖晓阿铎把尔枪(毙)。
胡敬锐反营后,胡厝百姓也同样遭殃,全村几十座房屋被烧得仅剩下5座,连山厂、粪棚也不放过。董门寨虽未被烧,但被放水淹浸,寨里人跑了出去,房屋及财产全部浸泡在水里。人逃到山上的就放火烧山。逼得全村人无家可归,多数人逃往南平,少数人逃到古田达3年之久,不敢回家;大片田园荒废,野兽横行,居有上百户人家人的村庄变成一片废墟,人民遭受一场空前灾难,许多人流落为乞丐,最后还要被罚款3800大洋。凡是能卖的田地、山林、小孩都卖了,户户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岩头村全村房屋被烧光,家被抄没,有着与胡厝、溪坪同样的遭遇。溪宾、东洋村也有许多房屋被烧。
挨打.上山
胡敬锐反营后,投向卢兴邦,请求卢部出兵攻打陈位铎。他们找到尤溪办事处主任林大茂,林口头答应出兵。陈位铎听到卢部要出兵打他时,派郑连方给林大茂送去一担银元,结果,林大茂只有口头答应,没有行动,今天说明天出兵,明天又说明天,一直拖了下来。
1931年农历十月的一天,阿铎以研究十九都地方上的事为名,召集各乡村的头面人物十几人,集中在后佳“公所”开会,想把他们统统杀掉,来个一网打尽。人集中后,大家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对,有危险的预感。溪宾林方突然心生一计,对阿铎说:“我前不久,通过一个朋友,在福州买到20把驳壳枪,约好在这一两天取货,有了这批短枪,我们就好办了。”阿铎正为武器不足而发愁,对驳壳枪尤感兴趣。当他听到买到一批数量可观的驳壳枪时,喜笑颜开,立即改变了杀人的念头,叫林方马上带人赶赴福州取枪。阿铎放走了林方等人后,对其余到会的人,也暂时没有动手。就这样,一场危险得到化解,保住了十几穿人命。
林方、胡舜臣逃出来后,立即赶去报告卢兴邦,请求卢部出兵剿灭阿铎匪。卢愉快答应在3天内出兵,他命令团长罗景星率一个团的兵力,由林方带路,于农历十月十五日凌晨,到达与后佳遥遥相对的岭头村,隐藏在吴冠山的土堡里。
这天,阿铎要到香林去选兵,路过岭头吴冠山土堡前,看到大门紧闭,问吴冠山母亲:“为什么大白天关着大门?”吴母说:“我儿媳妇坐月子,怕风。”她神情安静地说:“请队长进去喝杯茶。”阿铎说:“你媳妇坐月子,我不进去了。”就离开了。躲在寨里的卢部,未来被发现。
岭头村有个妇女的娘家在东洋村,她回到东洋碰到陈位铎的把兄弟王正理,她在王正理面前透露了卢部的兵已到了岭头的消息。王正理立即写信通知陈位铎。陈位铎紧急安排部下和家小躲进下峰寨,屯积足够的粮食和弹药,在思想上、物质上和行动上做好长时间的对抗准备。
陈邦登听到吴冠山、林方通卢部打他时,气愤地说:“吴冠山带卢贼来打我,是因为阿铎烧了他的房子,还能说得过去;林方是我用钱送他去读大学的,也带卢贼来打我,太不该,是养鼠咬布袋。”
农历十月十五日夜,罗景星率部包围了下峰寨,并发炮攻打。
这时,陈位铎有100多人枪。他凭借下峰寨地势险要,土堡坚固,进行顽抗。罗景星部用两门平射炮和几门迫击炮射击。经过一个多月攻打,寨墙多处被击坏。躲在寨内的人,个个惊慌失措。一天,陈邦登躲在寨内楼梯下,听到外面枪声一时停止,以为卢部撤走了,伸出头探看,被埋伏在寨外的卢部一枪打死。阿铎坚持到最后,弹尽粮绝,守在炮台的兵丁,大部被歼,寨内伤亡严重。
罗景星部下有一个连长姓陈,他带领一连兵力把守着一个路口。陈位铎得知后,利用同姓陈的关系,派人联系并送去一担银元收买。陈连长接受了陈位铎的人情,在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让出一条路,给陈位铎逃跑。
人去寨空,罗景星率部进寨休整后,决定留下吴德钧带领一个加强连的兵力继续搜剿,他自己起带着大批人马回卢部交差。
吴连长率领一个加强连,在十九都各地寻找目标。一天,在尤溪与闽清交界的天洋美女寨里发现了陈位铎,立即包围了美女寨,进行攻打,有几处寨墙遭炮击塌陷,阿铎腰部受伤,坚持不住,阿铎带着他的一帮人乘天黑向闽清方向逃跑,吴德钧连长不再追赶,带部队撤了回去。
卢部撤走后,陈位铎又公开露面,回到后佳。他面对断墙残壁,家当狼藉,前景暗淡,他那心狠心辣,铁石心肠的人,也免不了愁云蒲面,一时软了下来。他对身边的人说:“现在周围的势力太大,做不过人家,不想与人争了。”他把部下的一些人放回家去,自己带了二三十个亲信在后佳周围山上开山种地瓜,已经开出了一大片山地。
像他这种作恶多端,平生以杀人放火为嗜好,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叫他放下屠刀,清闲在家,耕山种地,是不可能的,周围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当他听到身边的人闲聊,谈到追剿他的吴德均连长,原是他在樟湖坂模范小学里的同学时,为之一搌。他利用同学名义,给吴德均写信,试探卢部对他的看法。吴德均也以同学关系给陈回信,向陈说明利弊关系,劝他下山受编。陈接到吴的回信,十分高兴,当即表示愿意受编,并约定在来年春节到梅仙渡头肖连芳(福州中学同学)家会晤,吴德均回信同意陈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