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的王国民，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丁玉芬从湘西来到春江市打工。由于王国民泥工技术好，手脚勤快肯吃苦，半年后就被建筑公司聘为泥工5班的班长，管着十来号人。
夫妻俩一个砌墙，一个递砖送砂浆，晚上还有个简易工棚的家，在打工族中，他们是幸运的。
这几天，泥工的任务是在新工地周围砌围墙。这天是发工资的日子，王国民抽了个空，到财务科领来了全班的工资，为了不耽误工作，准备在中午休息时发放。
大家干得正欢，忽然一辆送砖头的汽车撞倒了一根临时电线杆，电线杆不偏不倚刚好砸在王国民的头上，他倒下了。
泥工们七手八脚把他送到医院，经检查，大脑内出血，中枢神经严重损伤，导致全身瘫痪，知觉记忆丧失，医院诊断为植物人。
王国民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可他领来准备发放的9500元泥工5班的工资款又放在什么地方呢？一个星期后，大家开始关心自己的工资了。
精神上的打击，再加上没日没夜地服侍病人，丁玉芬也快瘫倒了。这天，记工员小周去医院看望，顺便谈起了这件事，才使丁玉芬记起来了，连忙回来，因头昏眼冒金星，就请小周一起到工棚的家中，帮助寻找。开箱子，翻皮包，就是找不到钱。忽然，小周一摸枕头，发觉里面硬硬的，取出一看，是一叠厚厚的钞票，一数，正是9500元。看到小周从枕头中取出了钱，丁玉芬一下子清醒了，她马上接过钱。门外那些得知消息赶来的泥工，一听工资款找到了，高兴得直呼“万岁！”丁玉芬摸了摸那叠钱，又递给了小周。
当天，十多位打工仔打工妹领到了迟发一个星期的工资。
尽管王国民是个打工仔，但建筑公司对他还是非常关心的，医疗费全部报销，丁玉芬的护理工资由他们承担。可是，一年过去了，王国民还是睡在医院里。只要王国民还有一丝气，丁玉芬也要陪下去。
后来，医院调来了一位中医师，得知有个植物人，决心试试。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治疗总比挂液维持生命强。
中医师每天对王国民全身200多个穴位一一进行高强度针灸刺激，同时辅以按摩和中西药物配合治疗。两个月后，王国民有了反应，这下增强了中医师的治疗信心。半年后，植物人知觉完全恢复了，记忆逐渐复苏，已行走自如，生活也能够自理了，丁玉芬的脸上又露出了青春的气息。
这天，王国民出院了，建筑公司派车把他接了回来。一到工地，泥工们立即围了上来，争着和他握手。
王国民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年半前的平地上，已屹立起一幢高楼，工人们正在做竣工前的清场工作，那临时的围墙已拆得只剩王国民受伤时砌的那一段了。王国民把眼光留在这残存的围墙上。泥工们知道，这段墙又使他想起了一年半前那可怕的一幕。
王国民从身边的小周手中拿过砖刀，好像要亲自拆除这段给他带来灾难的围墙。只见他在那空心围墙上撬开一块砖头，拿出一个尼龙袋，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这个包上。王国民从里面拿出一大叠钱和一张工资发放清单。原来，那天王国民领来工资款后，怕遗失，就随手把它砌进了空心的砖墙内，准备等吃中饭时撬开这块有个石灰白圆点的砖头，把钱取出来发放，想不到这一放竟是550多天。
这时候，泥工们惊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站在那儿，工资早已发清了，怎会又出现这包钱呢？
这只有丁玉芬清楚。出事的前一天，夫妻俩商量决定，把半年来陆续存在银行里的9500元钱取出来，放进了枕头，等第二天发工资后再凑进500元，寄一万元钱到湘西家中，请父母买一些砖头、钢材，准备明年造一幢房子。哪料发生了这场事故，巧也巧在全班的工资款也是9500元，当小周从枕头里取出这笔钱时，丁玉芬接过钱想说明情况，一想，在抢救王国民时，慌乱中肯定把钱弄丢了，怎能忍心让他们辛辛苦苦白做一个月呢？自己的灾难怎可推到这些亲如兄弟姐妹的泥工头上呢？何况王国民已成了废人，家中也造不起房子了，看病的钱和自己的工资也由建筑公司包了，便将错就错地把钱又递到了小周的手中。
当泥工们知道了事实真相后，望着这么好的班长嫂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载浙江《山海经》1996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