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飞来车祸
丁立华今年28岁,是春江市汽车运输总公司的驾驶员,今天送完货刚从千里之遥的广州回来。进入春江市区后,他连续几天绷紧的心弦才算放松下来。
忽然,他看到前面路边站着一个郁郁寡欢的姑娘,似乎想搭便车。丁立华减了速,可开到她身边,她还没有一点反应。丁立华加大油门,继续开自己的车。
就在这时,他从反光镜中看到,那姑娘一个箭步向汽车下横冲进来。丁立华吓了一跳,马上急刹车,跳出驾驶室一看,汽车后轮已压住她的头发了,幸好没伤着皮肉。他从车上拿下一根铁棍,撬松车轮,先把她的头发拉出来,再把她抱到到马路边。姑娘已被吓得昏昏沉沉,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对这个差点害他的人,丁立华本想不去管她,但一想人命关天,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一走反而说不清楚了。于是,丁立华把她抱上汽车,直奔医院。
病历卡上要填写患者姓名,可姑娘昏迷不醒,丁立华只得随便填了个“丁立君”。办好手续,姑娘被送进急诊室抢救。她的外衣在钻汽车时弄脏了,护士把它交给了丁立华。
丁立华坐在急诊室外边的条凳上,焦急地等候着姑娘苏醒。
二、两封遗书
现在,最要紧的是和姑娘家里取得联系,丁立华捏了捏姑娘的外衣袋,似有一个信封。打开一看,不禁吓了一跳,竟是两封遗书。
第一封是写给交通警察的。
警察同志:
我是自杀的。听人说,汽车后轮压死人,驾驶员没有责任,所以,我是见汽车的前轮驶过后才钻进去的,请你们不要难为驾驶员。我的遗体肯定惨不忍睹,为不使我母亲更加伤心,请将我就地迅速火化,并将骨灰和另封遗书按身份证上的地址送到我家中,一切费用请用我衣服暗袋中的钱,拜托了。
王文翠绝笔
3月24日
第二封遗书是给她母亲的。
妈妈:您好!
女儿对不起您了。您也不要再瞒我了,我得的是不治之症,用大量的钱来延长我的生命是不值得的。再医下去,你今后怎样生活?我只有选择这条路了。驾驶员是无辜的,他已为我受了惊,请买点礼品看看他。我只有来世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了。
女儿王文翠绝笔
3月24日
经过紧张的抢救,王文翠苏醒了,这时已是晚上8点,她看到那些穿着白衣服的医生护士,才知道已被他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医生告诉丁立华,她是被吓昏的,不需要住院治疗,明天一早就可回家。丁立华是个助人为乐的青年,他被两封遗书感动了,不愿一走了之,于是把那位值班医生叫到走廊,告诉他王文翠自杀的经过,并给他看了那两封遗书。
姑娘得的是什么绝症呢?医生和丁立华来到王文翠床边。可是,王文翠对自己扑向丁立华的汽车向他赔不是,而对抢救她却不吐半个谢字,也不肯说出自己得的是什么绝症,并拒绝医治,坚持要走。
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是医生的天职,医生当然不会让一个未治疗的重病人离开。丁立华也知道如放她走,就意味着让她再一次走自尽之路。他真诚地说:“你是个姑娘,夜里乱闯容易出事,既来之,则安之,你先在医院住下来,明天我再来看你。”
王文翠听了觉得有道理,质本洁来还洁去,今晚出去若碰到流氓,岂不是玷污了自己的洁白身?她轻轻地点点头。
三、身患绝症
王文翠芳龄22岁,正当青春年华。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病魔已向她悄悄地袭来。初春的一天早晨,王文翠感到头晕欲吐,脸色苍白,身上出现了红色淤斑,乡医院查不出是什么病,她母亲王田英只好带她来的春江市医院。
经过仔细检查,医生把王田英叫到了办公室,告诉她王文翠得的是白血病。因为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在我国电视台播出过,老百姓都知道白血病就是血癌。王田英如五雷轰顶,差点晕倒在医生办公室。
因为来得仓促,身边带的钱不多,要住院一时也没有空余的病床,医生叫她们一星期后再来住院。
王文翠已从母亲的神色中看出了疾病的严重性,趁母亲不注意,她偷偷地看了病历卡。上面虽然没有直接写明“白血病”,但她已经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从头冷到了脚。
一个星期后,王田英又带着女儿来到春江市医院。趁母亲为她办理住院手续时,王文翠走进血液科病房,看见一个和她一样处于花季的姑娘,得了白血病后,骨瘦如柴,因为化疗,头发几乎掉光。王文翠难过地想,她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血疑》中的幸子,物质条件那么好,父亲又是京都大学医学院的副教授,最终还是救不了幸子的生命,何况我呢!等到变成了一个人人都讨厌的丑八怪去死,再让母亲背上一大笔债,还不如现在就结束生命。就这样,王文翠避开母亲走了。
女儿不见了,急坏了王田英。她把医院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女儿的身影。她突然想到,这次来治疗,女儿起初怎么也不同意,劝说了好几天才勉强答应。她一定是心痛钞票,跑回家去了。
四、再次拦车
王田英来到汽车站已是下午,开往家乡的班车已经没有了。她只得来到通往青山乡的公路上,站在路边拦货车。拦了几辆,不是不停,就是不到青山乡。她忽然想到,有人写一块有货到某地的大纸板,顺路的司机就会停下来带货,我何不也学学呢?
正好她上午为女儿买了一双旅游鞋,于是她把鞋子放进包中,小心地拆开鞋盒,在路边找了一块木炭,写上“去青山乡,车费50元”8个大字,双手举着站在路边。
顺路带货的司机虽有,可谁稀罕一个老太婆的50元钱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田英等得心急火燎。
“吱”的一声,一辆货车终于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王田英忙上前说:“老师傅,麻烦你带我去青山乡。”说着递上一张50元的钞票。
“钱就不用了,快上车吧!”司机打开了驾驶室的门。王田英坐上车后,汽车又开动了。王田英正想表示感谢,驾驶员看了她一眼说:“你是王田英吧?”
“你是,啊,是丁师傅。”王田英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20多年了,你女儿已是大姑娘了吧?”丁正松和气地说。他已年近半百,脸上已经有了几丝皱纹,两鬓也染上了白霜。
王田英激动地说:“是呀。”往事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过。
那一年,王田英的预产期已过,孩子还不肯生下来。这天晚上,她肚子痛了,被送到公社卫生院。因是难产,医生束手无策,必须尽快送大医院。那时,公社到城里的班车只有上午一班,手扶拖拉机没有车灯也不敢开夜路,王田英的丈夫只得到公路上碰运气,看有没有路过的货车。不一会儿,他看到远处有汽车灯光射来,忙进卫生院抱出王田英。汽车开近了,见有人拦车,就“嘎”的一声停了下来。驾驶员是春江市汽车运输站的丁正松,他一听孕妇难产,二话没说就叫他们上车。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碰上了好心人。
由于送得及时,王田英产下了一个女婴,母子平安,丁师傅还买了奶粉到医院看望她们。头几年,他们还互相走动。星移斗转,20多年过去了,丁师傅不愧有双司机特有的锋利眼睛,一下就认出了王田英。
王田英的家在青山乡青山坞村,丁师傅送货是到离青山乡还有10公里的青龙镇,一听王田英为找女儿急着回家,就直接把汽车开到青山坞村村口。他写了一个地址交给王田英,要她找到女儿后写信告诉他,然后调转车头走了。
五、热情助人
王田英回到家,见大门锁得好好的,女儿并没有回家,急得她六神无主。山村夜来早,人们都睡觉了,也不好意思打搅人家。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一夜未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到亲戚朋友和王文翠的小姐妹家去寻找,跑了一个上午,还是没有一点音讯。看来,只有到春江市电视台登寻人广告了。
再说,丁立华也一夜睡不好觉。王文翠离家出走,肯定急坏了她的父母。再则,要使她安心治疗,也必须尽快找到她的亲人。
这天他休息,早上5点就起床了,不忍心叫醒半夜才回家的父亲,留了个条子出门了。
丁正松就是丁立华的父亲,昨晚回家已是深夜了,早上7点才起床。他看到桌子上儿子的留言条,上面写着:“爸爸,我昨天回来在市区撞倒了一个姑娘,现住在春江市医院急诊室88号病床。我去接她亲人来,请您帮忙先去照料一下,我下午就回来。”
丁正松看完吃了一惊,也无心吃早饭了,推出自行车,急急忙忙直奔医院。
找到88号病床,那姑娘还没醒。丁正松见了她不由一怔,目光在她脸上足足停留了3分钟,似有所感却又说不出来。
再说丁立华按照王文翠身份证上的地址去她家。春江市到青山坞村有100多里路,幸亏他是个驾驶员,对全市城乡公路了如指掌。他搭上早班车来到青山乡,又转坐小三卡到青山坞村。等找到王文翠家,已近中午了
一听女儿已在医院住下,王田英焦急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马上给丁立华做饭。吃了饭,两人又乘车赶回春江市。
来到医院,王田英看到女儿平静地躺在床上,情绪也稳定下来了,心里感动得噙着热泪,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候,丁正松烧了一碗鸡蛋面来了。王田英见了忙迎上去问:“丁师傅,您也有亲戚住院?”
丁师傅笑着点点头指着王文翠说:“就是她。对了,你女儿找到了吗?”
“她就是我的女儿。丁师傅,谢谢你们了。”王田英明白了,是丁师傅父子救了她女儿。
“爸爸,你们怎么认识?”丁立华不解地问。
王田英讲了她两次拦车的故事。
丁正松要王田英暂时住到他们家,也好省点钱给女儿治病。老实巴交的王田英感动得不知怎么才好,他们救了文翠的性命,自己怎么好再去麻烦他们呢?可是,住旅馆最少也要20元一夜,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女儿治病还得花一大笔钱呢。对,自己有的是力气,可为他们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就算用做保姆的工钱来抵住宿费吧。
六、捐献骨髓
王文翠住进了医院,医生正在研究治疗方案。丁立华只要出车回来,总要到医院看望她,问寒问暖,端茶送水,还常常给她讲外面发生的新鲜事。王文翠的心情开朗了,脸色也渐渐红润了。这次丁立华出车去广州,王文翠3天没有见到他,就像丢魂失魄一样。但她时时约束自己,千万不能有非分之念。自己是偏远山村的农村户口,又是一个活一天算一天的重病人,怎可去害他呢?这条鸿沟她已划得比王母娘娘的银河还深了。她要自己牢牢记住,他是恩人,更是兄长。丁立华回来后,带来一大袋新鲜荔枝,王文翠吃在嘴里,甜到了心里。
这天,王文翠又得输血了,可血库里已没有同类的血。丁立华找到医生,勒起袖子要抽自己的血。经过检验,两人血型相同,似有天生缘分。
丁立华殷红的鲜血汩汩地流进了王文翠的血管里。一无所知的王文翠对坐在身边的丁立华说:“今天瓶装的血跟以前塑料袋装的血不一样,舒服极了。”丁立华笑了笑说:“舒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