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空阴沉的可怕,厚重的黑云将整个天空笼罩起来,风渐渐地吹起,越来越大,吹在树上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怖,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小茶馆,茶馆的老板姓张,四十多岁,左脚有些跛,做不了繁重的劳力活,便在这小路边上开间茶馆也算是维持个生计,还有一个小伙计此时正在偷偷地喝点酒。老板也不去管他。
茶馆很小,只有五六张桌子,而此时只有两张桌子上有人,昏暗的油灯只将桌子附近照亮,几个人围在一张桌子周围,桌上摆着两壶酒,几碟小菜,将袖子挽在肘尖,正在叫喊着什么,忽的传来一阵哄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在昏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便是另一桌客人了,这客人很是奇怪,不点油灯,只要了一壶酒,天色越来越黑,他穿着黑色的罩衣,整个人便融入了黑暗中,只有偶尔端起酒壶喝酒时才发出一点声响。
他手里抓着酒壶,他的手很白,是一种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便是指甲也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在黑暗中他便只露出这样一双美丽又可怕的手。他的面前放着剑,剑离着手很近,很方便拔出来。
他很有节奏的喝着酒,每次只喝一小口,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就好像机械一样。
云压的越来越重,好像整个天空要掉下来一样,雷声渐起,门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壶中的酒终于喝完了,他将酒壶放在桌上,提起剑向门外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好像幽灵,是的他就是幽灵,收割着人命的冷血的幽灵。他迈步走进了蓬勃的大雨中,雨水拍打在他的衣衫上,溅起无数的水花,他在雨中抬起头,那是一张很干净的脸,也很年轻。他的脸很白,就像他的双手一样,他的眼睛很黑,好像黑洞一般,将所有的光明尽数吸进去,好像灵魂的漩涡。
他皱了皱眉头,带上了淡淡的忧愁,然后他叹气,一步一步走向夜色里,仿佛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今夜他要去杀人,杀很多的人,杀很多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杀很多无辜的人。
他讨厌杀人,他讨厌看到红色血液顺着伤口不停地流淌,他讨厌听见临死前无助的嘶喊,他害怕看见临死前看着他的双眼。
…………………………
雨停了,他站在山脚下,双脚踩着泥泞的土地,看着山上的灯火,还有红彤彤的陀罗花,这座低矮的山上没有一棵树,满山都是鲜艳的陀罗花,即使是在这样的黑夜里依旧能看见,整座山就像燃烧起来一样。
他要杀的人或者说人们就在这火一样的山顶,陀罗山庄。
世间知道陀罗山庄的人很多,不是因为他的强大,而是因为陀罗花,而陀罗山庄便建在这陀罗花海之中。
他看着满山的陀罗花看了很久,想要把这美丽的景色印在心里,因为今后再也看不见这样美丽的花海了。然后他开始流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只是表情却很平静,这画面看上去很是诡异。
他踩着水花,迈入了红色花海里,空气中满是花香,衣衫和枝叶摩擦发出“唰唰”的声音,他坚定的向山上走去,偶尔伸手拂开面前的枝蔓。
很近了,他已经走到了山腰,然后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采花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水绿色的罗衫在红色的花丛间格外显眼,她手里提着枝蔓编织的花篮,小心翼翼的摘下一朵朵红色的花。她看见了他,看见了他留着泪的眼睛,看见了他手中的剑。
“你是谁?”小女孩紧张的问道,很少会有人在这样的夜晚来山庄,她采花是因为雨后的陀罗花是非常好的胭脂原料。但是她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一个人。明明哭着表情却那么平静。
他没有回答,他看着面前的小丫鬟叹了口气,眼中的泪水流的更多了。
然后他拔剑,向前斩去,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
鲜血染红了水绿色的衣衫,精致的花篮掉落在地上,地上散落着花。小女孩睁大双眼,瞳孔渐渐扩散,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死后眼中依然充满了迷惑和不解。
他蹲下身来,将她的双眼合上,捡起地上的花篮,将散落的花朵一一捡入,放在她的尸体边上。
他的剑上沾着血,剑身是漆黑的夜色,刻着蛇鳞一般的花纹。便在这一个仿佛活过来一样,就好像真的蛇一样,鳞片互相摩擦着,将鲜血一点一点的吸进剑身,在黑夜中发出幽红的光芒,诡异无比。鲜血被剑身尽数吸入,活过来的花纹终于归于平静。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握剑的手变得更紧了,苍白的手上因为太过用力竟出现了一丝猩红。
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夜里一个年轻的,美丽的生命就此终结,在最美丽的年纪,就像是含苞待放的名花,还未来得及绽放便枯萎了。
他慢慢地将剑推送回鞘,云渐渐的散开,月亮从云后露了出来,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洒在地上的鲜血上,落在被染红的水绿色的轻纱上。
很亮,整座山被照得很亮,他看着月亮眯着眼睛,伸手将罩衣的帽子拉的更低,遮住了他的脸。
他低着头,步子很轻,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远远地他看到了陀罗山庄的大门,门上挂着两只灯笼,朱红色的木门紧闭着,隔着很远也能清楚地看见门匾上的字,不像是寻常府宅用的烫金字,而是鲜艳的紫红色,在灯笼的映照下“陀罗山庄”四个字显得更加艳丽,猛地看上去就好像四条紫红色的蛇在匾上游走,竟是有极强的阵法。
他走到了门前,抬起头仔细的看着这妖异的门匾,感受到了上面传来的阵阵的法术波动,时而强势时而弱,飘忽不定。
拔剑,劈斩,剑气四溢,猛地和匾上的阵法碰撞在一起,在他出剑的一瞬间匾上的字忽的动了起来,竟真的是四条紫金玄蛇,这紫金玄蛇也算是世间奇种,剧毒无比,更兼之身躯坚硬如铁,称得上是一等的精怪。
四条玄蛇张开猩红色的嘴,露出四颗尖长的獠牙与凌冽的剑气碰撞在一起,发出“嘶嘶”的吼叫声,紫色的鲜血四下飞溅。终于剑势尽,四条玄蛇也是奄奄一息,更有两条被从中斩断,断掉的两节身体还在拼命地扭动,阵法已然被破。
他伸手推开了陀罗山庄的大门。
走过空旷的院子,迈步踏进了宽阔的大殿。
大殿内左右站满了手持刀剑的仆人,陀罗庄主坐在正中的象牙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