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被打,众人惊慌,连贾母都惊动了,拄着拐杖,一脸焦急的来看她的宝贝孙子,又忙让人以自己生病为借口请了御医来给宝玉看病,一番忙碌之后,总算御医说了宝玉无事,众人这才放心下来。
贾母又追究宝玉受伤原委,待得知道宝玉是被薛蟠所伤之时,脸色立刻难看起来,瞪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忙低头说道:“媳妇知道该怎么做的。”
贾母哼了一声,薛家之事她略有耳闻,依王夫人的性情,若此时肯再留下薛家人,那才是件怪事儿呢!不过她不愿搭理王夫人,更不朝她看上一眼,只去照顾宝玉。
王夫人心中气恼的往梨香院而去,此刻薛姨妈已经回来了,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愤愤的训斥儿子女儿,现在是什么时候?薛家的财产已经所剩无几,今日往王子腾府中一行,连王子腾这个亲哥哥都不想搭救薛家,这样的时候,他们竟然还敢打了宝玉,真正胡闹,她又愤怒的看着宝钗,都是她惹出来的事儿,若非她想攀三阿哥的高枝,薛家即便不能如日中天,也能保留下家财来,哪用得像如今这般仰人鼻息的存活?
宝钗心中冷笑,现在怪我攀高枝去了,难道当初你们便没有这个意思吗?你们便从来没有想成为皇亲国戚吗?现在发生了事儿都来怨我,幸而我早有准备,不然可得被你们给坑害了!
薛蟠是个浑人,听母亲责骂,更将所有的错都怪在妹妹头上,抄起棍子,又要去打宝钗,眼看又要闹成一团时,莺儿从外而来,说道:“太太,贾府二太太来了。”
薛姨妈顿时一怕,怕是来寻事儿的,只盼着她不知道眼下薛家的处境才好,忙陪了笑脸急匆匆出门迎接,微笑道:“妹妹来了,宝玉怎么样了?这都是蟠儿的不是,我正要和他们一起去探望呢。”
“不必了。”王夫人冷着脸,“宝玉那边有老太太照顾呢!”
薛姨妈心中突地一跳,老太太,那可是个精明厉害的人,又素来不喜欢王家的,她抬眼看着王夫人,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瞧出点什么来,王夫人冰着脸孔,冷声道:“姐姐这件事情做得也太过了,我和你是姐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老太太却是不依的,吩咐我来,请姐姐即可搬出贾府。”
“什么?”薛姨妈失声叫道,“你要将我们赶了出去?”
王夫人平静的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把你们赶了出去?这事儿可是老太太的吩咐。”
薛姨妈此时也明了了王夫人的心思,冷哼一声:“老太太的吩咐?我看妹妹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吧。”
王夫人也不否认,只冷笑道:“不管你怎么说,总之便尽快走吧,好歹给大家留个脸面,若真正让我们赶人,那于大家脸上刻都不好看了。”
“走就走!”薛姨妈尚想着如何留下,薛蟠已经冲口而出了,宝钗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没有说话。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一个时辰之后,若你们还没有走,可别怪我们不给你们留面子。”王夫人当即拍板决定,再不多说,回头便走,她可不想让薛姨妈再做纠缠,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对两旁贾府的丫鬟小厮说道:“姨太太走的时候,你们可要好好送到门口,注意了别让姨太太不小心将贾府的东西带了走。”
言下之意十分明确,气得薛姨妈脸都白了,赶着薛家的丫鬟,说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去收拾东西?难道还当真让人赶了走吗?”
丫鬟们忙应了,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东西,也不同任何人道别,便离开了贾府,这一赌气出了贾府之后,薛姨妈又有些后悔了,如今家中没有多少银子,该往哪里去呢?但凡遇到事儿,薛姨妈知道薛蟠是个不管用的,便要寻宝钗商量,一回头却不见了宝钗踪影,忙问道:“蟠儿,你妹妹呢?”
“谁知道!”薛蟠闷闷地说道,方才打了宝钗之后,宝钗便和他赌气,自己哪儿会去关心她的所在?
薛姨妈又环视了周围一圈,见不但宝钗,便是莺儿也不见了,心中隐隐觉得事情不对,脸色难看的道:“你妹妹……只怕是另有打算了。”
“我就知道她定是拿着我们的钱独自享受去了。”薛蟠立刻恼怒起来,挥舞手臂,就要指挥几个下人寻找去,薛姨妈看着喳喳呼呼的儿子,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喝道:“够了,现下是什么时候了?我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呢,还是先去寻了落脚的地方才是,你妹妹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想到宝钗不但抛下了哥哥,也抛下了自己这个母亲,薛姨妈也难免将她恨上了。
在一番计较之后,薛姨妈想到京城西郊还有一处房屋,虽然又小又破,却也是个能容人的所在,当先便决定落居那里,只真正到了那儿之后,薛蟠却大呼小叫的不肯居住,那边是一出两进两出的院子,挨近农田,曾经薛家将气租给京城西郊的土财主,之后他们举家迁徙,这屋子也就荒废下来了,别说与贾府相比,便是与一个普通官员的居所相比,也是远远不及的,薛蟠是个享受惯了的人,这样的地方自然不肯落居了,薛姨妈知道儿子性情,好说歹说,总算让他暂时平静下来了,薛姨妈又打量着这些丫鬟,决定留下两个使唤,其他的都卖给人贩子,也能省些银钱来。
一一安顿好了之后,薛姨妈、薛蟠便在极小的正厅中用了饭,席间薛蟠因饭菜不合心意,又大吵大闹了一番,之后便要睡觉去,跨出门口之时,却是一愣,宝钗被人反绑着双手,扔在地上呢,脸上身上都有伤痕,显然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顿,又有张纸条留在当地,看到上面的字时,他们又是一愣,原来竟是莺儿将宝钗绑成这样的,纸条上又写宝钗原想逃走,是她看不过眼,将宝钗捆了来此的。
薛蟠看了,哪儿还忍得住,劈头盖脸的又将宝钗打了一顿,再将她关进了屋子里,问她那些银子的去向,宝钗哭着说是莺儿拿了走了,薛蟠更是气恼,骂道:“那莺儿是你的人,你连自己的人都看管不住吗?”又将她打了一顿,方才出了气,为了防止宝钗偷偷逃走,便将她锁在了门内,心中想着妹子还算有几分姿色,没准儿能换些银子呢!
宝钗浑身疼痛的被锁在屋子里,真正有苦说不出,说起莺儿,那曾经是她的得意之事,当年宝钗十二岁,在外游玩时,却见到一黑衣人濒临死亡,而一个小女孩儿正搜索着他身子,像是要寻找些什么东西,宝钗眼尖,见到一个黑色瓶子,便抢上前去拿在手中,果然便是那女孩儿要的东西,那女孩正是莺儿,原先是跟着那黑衣人习武的,那黑衣人有心将莺儿训练成杀手,却又怕她练成武功之后不听使唤,便一直喂她吃一种药,每年需服解药压制,不然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药落到了宝钗手中,而宝钗又是个极有心计的人,假装和善从莺儿口中套知了此事后,就依样画葫芦用此威胁莺儿为她所用。
莺儿在苦苦挣扎了数年之后,终于在这次薛家的败落中,趁乱找到了这解药与药方所在,逃了出去,又不甘被宝钗利用许久,一刀杀了也是太便宜了她,便将她送到了这儿,她在薛家多年,知道薛家人的虎狼之心,宝钗在败落的薛家中,她的结局必然十分凄凉,后面发生的事儿也证明了莺儿的预想是正确的。
贾母那边照看着宝玉,见他沉沉睡去了,方才出了怡红院,王夫人正等候在门口,贾母出来后,便上前禀报了薛姨妈等事儿。
贾母不动声色,只嗯了一声,不发表其他的意见,想起了近来三阿哥的事儿,心中又烦闷起来了,自己那个儿子是个迂腐的人,自己让他去求怡亲王、去结交大臣,他只口上答应着,实际行动却半点都没有,没有办法,只有自己这个老太太出马了。
“你觉得惜春和敏儿的青玉相配吗?”贾母突然看着王夫人问道。
“这个……”王夫人心中从来不愿意贾府和林府扯上关系,本能的就要拒绝,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回答,“年纪相差得太多了。”
贾母瞅了她一眼,道:“要说相差太多,也并不是很多。林如海可是皇上的心腹大臣哪!”
王夫人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只不知道宁府肯不肯答应。”
“他们?”贾母冷笑了一声,“他们若喜欢这个妹子,又怎么会往我们这边送呢?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明日去林府吧,若能亲上加亲,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更何况还有那五十万两银子的欠条呢!”
说到银子,王夫人立刻没了别的话,这些银子好多已经落到自己口袋里了,若林府要讨,那等于是割自己身上的肉了,可万万不能的,当下忙应了个是。
次日下午,林如海方才下朝回家,就有小厮禀报说贾府老太太来了。
“他们又想做什么来了?”林如海尚未说话,贾敏已经不快了,三阿哥的事情就在眼前,贾母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岳母既然来了,总不能不见的。”林如海心中也是不喜,却也少不得先见了一面再说其他的。
贾敏心中不愿,也只得点了点头,却没有让黛玉、青玉一起来。
贾母进了花厅,少不得和贾敏亲热的说着话,贾敏淡淡笑着回应,却从贾母的眼睛里瞧出了她的言不由衷,贾敏也不着急知道她究竟为何而来,只静静地听着,等待贾母说出下文。
“敏儿,我们府中的四姑娘,你可见过吧?就是惜春那丫头。”贾母一番寒暄之后,渐渐切入正题。
贾敏倒不知贾母为何突然提到惜春,只淡淡点了点头,等待贾母说出后文,贾母笑着问道:“你觉得这丫头可好?”
贾敏点点头:“惜春姑娘很好。”
贾母笑眯眯的点点头,道:“是呀,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敏儿,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骨肉,我这老太婆有生之年最想的就是亲上加亲,这个你也知道的。”
贾敏本能的眉头一蹙,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更有愤怒情绪渐渐上升。
贾母虽然觉察出来了贾敏的不快,但该说的话却还想继续说出来,便假装没有看到,微笑着继续说道:“原先我是想着宝玉同黛玉能够亲上加亲,但眼下看着那五阿哥对黛玉也十分之好,宝玉怕是不成的了,我想着是不是让惜春和青玉在一起,也好成全了我这老婆子的心愿。”
“母亲应该知道青玉和惜春的年龄差距吧。”贾敏的脸慢慢冷下来了。
贾母依旧笑着说道:“虽然说年龄相差大了些,却也没有太大妨碍,敏儿,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贾敏冷着脸,斩钉截铁的说道。
“敏儿……”贾母吃惊的看着贾敏,想不到她竟回答的如此决绝,一时愣怔了,说不出话来。
贾敏站了起来,她被母亲一心拉扯贾府而不顾孙辈的行径伤透了心,脸上从悲伤痛楚渐渐变成了淡然冷漠,她瞧着自己的母亲,脸上没有半分喜怒之色,说道:“我言尽于此,母亲不要说了,另外,上回黛儿借给贾府五十万两银子,现在离元贵妃娘娘省亲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想来贾府也有闲钱了,那便算算日子还了吧,好歹贾府是名门大族,若让人知道贾府欠银不还,岂不是丢人了吗?女儿累了,先进去歇一会儿了。”她说这话,不等贾母答应,便走出了正厅,快步朝自己院内而去。
林如海也对贾府的行径颇为齿冷,对贾母拱了拱手,又向外头喊道:“来人,送老太太出门吧。”也追着贾敏而去。
贾母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贾敏逼着要债,顿时怒火满腔,却又不敢发作,唯恐女儿将来真的断了骨肉亲情,那可真正什么都没有了,好在她现在还是认自己这个母亲的,不是吗?
想到这个,贾母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只是想到那五十万两的银子,不免又有些发愁,自出门去回贾府了,如此糗事,她自然不会对人说的,但脸上不快的表情却人人能够看出来,贾府的人也知道老太太定是吃了闭门羹,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不免为贾府未来的命运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