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倾泻如幕般的暴雨已经逐渐渐缓,哗哗的急奏音在无尽的夜色中退化成沙沙的秋雨音,只是那萧瑟的秋风却是刮出的有些变本加厉。
这秋风一起,便带出了秋风落叶般的意境。
在这处被称作是荒儿林的两州交界外围不知何时多了两名身着白衣锦袍的女子,令人咋舌的是这漫天任风飘荡的丝丝秋雨全然落不近女子身上,就如同在冥冥之中有道不具名的结界为她们遮挡了这萧瑟的秋风秋雨。
站在稍前一些的是个看起来及笄般大的少女,头脑上扎起了两团青意的发鬓,额头前留了一排不算长的小碎发,碎发下面的小脸显得极分可爱,睁着大眼睛看了看前方的地面,又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子。
“师姐?”
站在少女身后的女子摇了摇头。
见到自己师姐轻轻地摇头,少女睁大了眼睛,一副对于女子的摇头难以理解。
这一袭白锦飘袂的女子轻轻走到一身血肉模糊的少年前,蹲下了身子,伸出那双纤纤玉手在少年左腿处的伤痕上轻轻抚摸着,随后若有所思的轻点了几息,转身望向依偎在少女怀中的一副小蛇模样的物体。
“这小家伙把口中的龙珠激入了他的体中!”
少女愣怔数息,猛然惊讶地张开了小嘴,如鸟雀般地蹲到了自己师姐一旁,看看怀中不足一米长的小家伙,又看看躺在地上一身血肉的少年。
“你把他……”少女话音还未说完,就看见这浑身荧亮的小家伙一副能听懂她们对话般地拼命点着自己的三角小脑袋。
看到怀中小家伙的滑稽动作,少女忍着笑意,却是冲着身旁容貌惊人的师姐说了一句,“这姐姐长得挺漂亮。”
一旁仿若笼罩于千重雪山后的绝美面孔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伸出手在少女的额头上轻轻敲去,“男的!”
“啊?”少女撅起小嘴嘀咕了一声,“可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生。”
女子轻眯起了那双美眸,笑问道,“那把你嫁给他,可好?”
少女眨巴眨巴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两只嫩葱般小手挥摆了一下,她望向那位突然间为老不尊的师姐,眼神中带着份俏皮地算你狠。
有着一张绝美面孔的女子没有继续调弄一旁的师妹,而是伸出了隐于锦袖的玉手抚摸向依偎在师妹怀中的小家伙。
“后背上的箭矢可以说是入木三分,射穿了几条脉络,血液又流失过多,所以不是我不救,是无能为力。”
少女长大了嘴巴,“那意思不就是没救了。”
女子笑道,“《御灵经》上云,雅龙之珠,造血化体,可救神妖与六界之外!放心好了。”
女子正说间,那张绝美的容颜突然抬头望向上方。
夜幕下,秋雨丝丝沥沥被那如刀锋的秋风刮荡的四处飘散,女子的眉头微微皱起。
“离心,带着他先走,玄华的狗又来了。”
……
光武一城作为太平王朝的京都皇城自然是繁华至极,且不说那规模庞大异常和林立百是的豪华商铺,光超一流的甲等商贸中心就占了五处,要知道一座城中能有一座甲等商贸中心就可以当之无愧地成为一地的贸易中心,而光武城一口气就占了五座,这就在临近的几大帝国王朝中也算是罕见异常。
在这座足足有六百年的建都历史的光武城中,自午门而出,中轴线以西的一条街上,整整有一座府邸,便是作为当今庙堂上相国江成的江府,整整占了一条街有余。
江府建造奢华异常,由当时有“能工巧匠第一人”之称的周班和“太平美学魁首”的李子辩联手而作,并不讲究自古以来传统的对称路调,而是以精益求精的小处之美合成大局间的浩然气势,讲究的是各有千秋,各各不同,可以说江府五步一楼,十处一阁都是巧夺天工之作,各具意味。也难怪当初的江大少肆无忌惮地把这江府直呼作“小皇宫”。
不过,这番大逆不道也就是江大少,仅是挨了他老子一顿揍,饶是其他人这番放肆,恐怕诛杀九族都不为过。
廊腰缦回的九曲回廊的最终尽头便是江府的大厅。
大厅上,一朝权高位重的相国江成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阴沉着脸,前面站着的是如今鲜衣怒马的大将军江传,就连这位在庙堂上一向以好脾气誉称的“文面儒将”也罕见地阴沉着脸。
大厅的下首处,站着的是一排十几人,身上都穿着王朝上的官服衣袍,看衣袍上的规格,应该都是中、平两州的刺史,将军之流,一向官腔傲慢的这些地方大人物现在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别说抬头,就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生怕一点儿的不对劲惹到上面的两位爷反感,丢官黜职还算不上大风大浪,就怕到了人头两地的严重。
曾是白手起家,一生陪着先帝戎马几十年的老相国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便把这十几位官居上品的俸禄之臣吓得战战栗栗,有两位心态不如地险些腿脚一软就跪了下去。
就这么静了半天,老相国才从腔中哼出一个字,“找!”
这一个字可让十几位刺史、将军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可仅过了几息,便传来足以让这些人欲哭无泪的“否则死!”
……
午门的中轴线上正对着的便是这太平王朝最奢靡的宫城。
一袭细镶着九条九爪大金龙的紫红黄绫罗龙袍加于身上,自然便是当今九五至尊的小皇帝刘莫。自幼即位,先是由其母赵赫赵皇太后垂帘听政,之后竟然能够渐渐自己处理不少的国家政事,有条不紊。未曾及冠之前,曾连续数月通宵达旦批改奏章,当年的国库税收竟较之往年翻了足足两倍有余。
这番手笔,俨然一副千古一帝的气象,难怪前任的国子监大祭酒范轼曾放豪言,此帝可再兴太平二百年。
才刚及冠,刚刚褪去稚气的小皇帝脸色也是十分难看,这位性情算得上不错的小皇帝却是有生以来首次大发雷霆。
“朕要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朕给你们吃给你们喝。朕弟就是去了趟江南,让你们暗中保护着,你们现在却两手空空回来见朕,跟朕说丢了。”
“你们怎么没丢?你们那一身练出来的本事都是用来****的吗?连个人都看不住。饭桶!”
“给朕去找,就算死也要把尸体给朕带回来,不然,都他妈别回来见朕,爱去哪死去哪死!”
宁书斋里五名跪在刘莫面前的男子慌忙起身,被小皇帝骂得满脸羞愧地正要退出房中,小皇帝又冰冷地传来一声。
“朱雀,带着你的人给朕查是谁有这个雄心豹子胆。朕不要那些水面上喽啰杂碎,朕要的是水下的大鱼。”
代号为朱雀的男子应声嗯了一声。
宁书斋中,小皇帝刘莫的眉头紧紧皱起……
依旧是那个恢弘大气,奢华异常的江府。在有一片曾绿了枝叶,粉过桃瓣的桃树小林中后方,掩盖下有一座玉砌的小楼,墙壁是珍贵白玉,窗门是琉璃,连进门的石阶都是从南方运来的上等白翠理石。
可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与这片已入荒季的桃林格格不入,毕竟这小楼与桃林很显然的云泥之别。
一处太奢华,一处太平庸!
在这座奢华异常的小楼里,一容颜清美仿若盛春粉面桃花般的女子慵懒的坐在梳妆镜前,三千青丝位数,散摊地披在肩上,乳玉般的小手正玩弄着一把鎏玉刺翡的紫檀木梳,尽管一副小女人无聊之姿,但女子的长相实在清美,就仿佛,女子若是轻轻一笑,这天下早已散尽的桃花便能粉艳绽放。
房门被轻缓地推开,一清秀的丫鬟轻轻走到女子身边,一副纠结的模样,几息过后,还是轻声说了出来。
“少夫人,少爷在江南丢了。”
“啪!”
女子手中无聊玩弄的紫檀木梳瞬间从手中跌落下去,落到玉石铺成的地上发出了一声空荡的脆响,生生把一旁毫无准备的丫鬟吓了一跳。
清秀丫鬟轻轻按了按心口,她倒不是因为那一声木梳落在地板上的脆响,而是心里对面前少夫人的惧怕。
女子这时却是露出一脸的讥笑,“他丢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丢了正好,省得我心烦!”
丫鬟没有说什么,无言地退了出去。
丫鬟轻轻关上了房门,女子一脸的讥笑瞬间云逝,浮起了说不来的忧愁,仅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也顾不上突然染起冰冷的砭骨之痛,动作轻缓地从梳妆镜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只硕大的桃子来,放在梳妆镜前,心猿意马地用双手抚摸着,嘴角中却是呢喃着。
“我爱那桃花,你爱吃这桃。这是今年林子里结的最大的桃子,一直没有舍得吃,你回来吧,我都给你,我不想让它烂下去……”
楼外,一阵瑟瑟秋风吹过那一片荒芜的桃树枝头,万枝千树种突然从某一枝头绽放出一朵粉嫩的桃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