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看到杜思嘉的一刹那,我还保持着冷静,甚至在想,也许是她的手段,让我误会顾宁弦。
但刚才电话里说的话,却彻底将我打进地狱,直至万劫不复。
我抖了抖声音,“是假的,对吧,顾宁弦,你告诉我,是假的,我就相信你。”
“对不起。”他的声音依旧好听得不像话,是最熟悉的声线,可不复曾经的温柔,只剩下冷冰冰的态度。
究竟是有多薄情,才会转变得那么快。
我捏紧了手机,听到耳边“嘟嘟”忙音,想忍住泪,嘴唇被咬破,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眼泪最终还是掉了下来。
我抱着抱枕,埋头痛哭,声嘶竭力,像个疯子。
骗人的,所有都是骗人的。
尽管心底在流着血,我依然每天笑对别人,把最深最深的感情埋在心底,心中有了伤口,也不喜欢把它暴露在外面,博取同情,只会将它藏得好好的,所有人都不会发现。
方瑶甚至以为我恢复过来了,笑说:“你的痊愈能力都快赶上壁虎了,断一条尾巴也没事。”
但她不明白,断一条尾巴不会死,可是会疼,很疼。
我很想大睡特睡,睡个三四个月不起来,永远都不出去。躲在酒店里得过且过,可是身为画家,有很多迫不得已的事情。
和王总约定好的油画还没有完成,与学长的官司正在进行,每天除了在外奔波,还要在家里一刻不停地画画。
不过,渐渐地发现,忙碌甚至比睡觉更有用,从每天想起外,到三四天想起,直到一个多礼拜,偶尔想起,越来越慢。
时间真是痊愈最好的能力。
偶尔我会在画画时,突然暂停,只有短短几秒钟,想到他曾偷偷出现在我身边,下巴抵在肩膀上,静悄悄地看我描绘出一个奇妙的世界。
耳边甚至响起了他的声音:“言言。”伴随着温热的呼吸。
如今,他已经是别人的了。
但仅是几秒,足够了,我会重新拾起那些失落,绝望,痛苦,面对新的生活。
我以为我能做到的,因为依然笑得开心,不再去缅怀生气,我以为过去丢得足够远,不会再被纠缠,但看到新闻的一刹那,心底剧烈的颤动泄露了这个秘密,连自己都被骗过的秘密。
本地新闻网上大大的标题触目惊心:杜家千金和顾家公子携手婚姻殿堂。
理智告诉我不该点进去,但此刻情感战胜了婚姻。
杜家官网上宣布杜思嘉与顾宁弦将于下半年11月31日完成婚礼……
评论下方一片恭喜声,或者是羡慕嫉妒,或者是事不关己。
勇敢的士兵:俊男靓女,绝配啊!
血滴子:嗷嗷嗷嗷嗷,男人长得好帅!!杜思嘉是修了几亿年的福气吧!!
用户5409344639:不,楼上,她应该是拯救了全宇宙。
追风似火:恭喜。
修修:果然高富帅是配白富美的,我等吊丝男只能娶个吊丝女了。
我楞了好久,视线停在新闻中一张巨大的图片上,顾宁弦手中挽着杜思嘉,走在红地毯上,他穿着西装,竖起领带,已经不再是那个青葱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翩翩公子,温柔地看着杜思嘉。
旁边的杜思嘉一身白色刺绣V字微低腰晚礼服,巧笑倩兮地望着顾宁弦,穿得像个新娘子一样漂亮。
我嫉妒得发狂,眼睛一下子发红了,他们怎么能笑得那么开心!
顾宁弦……
我咬着下唇,像个失败的斗士,垂落着肩膀,深色裤子上渐渐多了几点水渍。
最后,我关掉了网页,失魂落魄地朝大街上走,没有目的地转圈子,天空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似在哭泣,泪水砸在地面溅起一地水花。
头发,衣服,脸颊被打湿,行人匆匆地往周边店铺躲避,他们异样地看着我毫无反应,在雨中缓缓地走。
也许像个疯子,但我想疯一回。
我擦了擦满是水的脸颊,等着路口的红绿灯,对面街上有一家小龙虾店,从来没有来过,想吃点小龙虾,再喝几瓶酒,即使喝醉了也无所谓,古人不是说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正是今朝。
旁边有几个撑伞的行人,不看红灯绿灯,反而盯着我看,我大大方方地朝他们看过去,努力笑了一下。
他们瑟缩了一下,似乎挺怕我这个疯子。
短短几分钟,我想了很多,也许真该到了忘记他的时候了,就让今天成为最后一天,只用这一天去缅怀那些美好的时光,剩下的日子,努力找个好男人,生个乖宝宝,从此幸福地活着。
这是我的愿望,大学毕业后没碰到顾宁弦前的愿望,现在才恍然大悟,也许遇见顾宁弦,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不该再去企图挽留。
想着想着。还有倒数10秒。
左边开过的一辆轿车贴着路面走过,正好踩在水面,砸起一大片水花,行人慌慌往后退,我没在意,裤子顿时变得脏兮兮的,仿佛在泥水中滚了一番。
最后一秒。
我呆滞地看了一眼,等绿灯出来后,踏出一步,却在下一秒被撞飞,周边行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仿佛是小时候坐过山车,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眼前水滴从天上掉落,雨丝短成了雨滴,还有街上五彩缤纷的雨伞。
巨大的疼痛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此时躺在地上,雨渐渐大起来,砸在脸上很疼很疼,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努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停在前面的轿车倒车后,立马飞速地往后退,逃离了现场,周边有无数个影子围了过来。
我张了张嘴,想要保持清醒,坚持了一会儿后,还是陷入了昏迷。
我做了很多梦,梦里回到了大学。
那是一个冬天,太阳很大,阳光很暖,我们骑车去上课,他坐在前面载着我,我两手圈在他的腰间,唱着最近流行的歌词。操场上已经有男生开始打篮球,大冬天的穿了一件单薄的T袖。
我吃惊地说:“快看,顾宁弦,他们真不怕冷。”
顾宁弦微微转了头:“你冷吗?”
我点点头:“冷。”
然后,他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塞进了他大衣的口袋里,慢慢、慢慢地骑车走。
两边走路的学生似乎有视线移到我的身上,我红着脸,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祈祷: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路程终究有到头的时候,我沮丧地从车上下来,站在旁边,他停好车,走过来低头问:“还冷吗?”
“冷。”我点点头。
他抱住我,整个人都圈在怀中,我幸福得想冒泡泡,他松开怀抱,握住我的双手,哈气:“再忍一会。”
他继续把我的右手塞在口袋里,我朝他看,心想:这是我的男人。
画面渐渐地模糊,像是湖面的水纹荡漾开来,突然间到了晚上,漆黑漆黑得只有月光。大学在偏僻的远郊,周边没有霓虹灯,也没有路灯。
我和顾宁弦上完晚自修,朝东南方向的小树林走,那是学校里最著名的情侣圣地。
树林里黑得可怕,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偷偷走在了后面,走到拐角的樱桃树下坐在石板上等他发现,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出来。
我慌了,立马想到电视里各种校园谋杀案,走进了小树林找他,月光太暗,只能看见人影,却辨别不出是谁。
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头一次恨自己多事,急得想哭,又不敢叫出声来,心里把所有恐怖片悬疑片过了个遍,绝望得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了。
年轻的时候好像任何挫折都会觉得是世界末日,其实,不过如此。
后来我还是找到了他,在小树林中间的亭子里,看见他在池塘里找东西,吓了半死,忙凑上前问:“你在找什么?”
他的脸在月光下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我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听他说:“你没掉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刚刚走过亭子找他时,不小心掉了口袋里的钱包在路边,他以为我掉进了池塘,二话不说立马跳了下去,第二天发热发到39度,差点得肺炎。
我欠他很多很多,事后,我们在外面同居了。
我还梦见了第一次,在同居的公寓里,他红着耳朵解开带子,脱下一件件衣服时,闪躲的目光,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他也是第一次,什么也不懂,和我偷偷躲在被窝里,研究了很久很久才进去,听到我的惨叫声时又吓得立马不动,就那么停在一半上,噎得我主动投降。
我仿佛听见那时他睡着前的声音:言言,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