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小姐,听说你是冯以文的徒弟。”拉法尔绅士地弯了弯腰,表示友好。
我看了看不动如山的冯以文,惊讶地点了点头。
拉法尔居然跟我说话,不是对冯以文,是真的在跟我说话!我当场傻掉了,别人看我好像一动不动,清高得很,其实自己才晓得,身子面部都僵硬了,想笑还得用力地笑。
“不知道能否让我看一下你的大作?”他眨了眨海蓝的眼睛,继续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我咳了咳嗓子,同样眨了眨眼睛:“好啊。”
随后我带着他去了我们的房间,他背着手踱了几步,赞赏说:“虽然笔触略微稚嫩,但是潜力很大,给冯以文当徒弟真是可惜了。”
他挑衅地往冯以文方向看,冯以文脸色都青了。对此情形,我稀里糊涂不大明白,只得当做隐形人,看他们两个人眼神迸出激烈的火花,不是爱意的火花,是恨不得吞下对方的火花。
冯以文从来都是淡然得像个世外高人,今天实在令我大开眼见,平时在电视上看到的鼎鼎有名的两个人,端着架子的两人,也会有这样世俗的表情。
拉法尔很快收去了表情,简直收缩自如,然后面向我,微笑的弧度刚刚好,他说:
“美丽的小姐,很期待你以后的发展。”
我被他称赞地不好意思,挠着头说哪里哪里,这几天竟是称赞,都快飘飘然了。总算是懂得为什么艺术家都是孤傲的了,环境影响一切啊,称赞得多了,还真会以为自己全宇宙无敌了。
我想了想,觉得应该学习大师们平易近人的态度,而不是半吊子们明明没啥才华却翘着鼻孔对待其他人的表现。
看完我的画,走之前,拉法尔在耳边私语:“假如冯以文那家伙退休或者挂了,欢迎到美国找我。”
我目送他远去,头上一串省略号飘过。
冯以文走近:“他说了什么?”
我轻轻地咳了一声,严肃说:“他说我运气很好,能够被您赏识。”
冯以文嗤笑一声:“那倒是可怕的一件事。”
我吐吐舌头,闭了嘴巴。
艺术博览会其实就是个大型的卖画活动,这三天内我每天去一次,看看画卖得如何,越看越心凉。
冯以文的画不到一天已经卖完,而且总价格超过千万,我只有在一旁羡慕嫉妒的份,自己仅有的两幅一副都没卖出去,空落落地挂在墙上。
顾宁弦也常常来,看到这样的情况,安慰:“总会卖出去的。”
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还是原封不动地在老位置。
我愁得头发都快要白了,原来即使借住冯以文的光环,依旧有很多大款不买账,只买那些名气大如中天的画。
为了打听到其他画家卖得如何,我偷偷地问了工作人员。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脆生生地说:“卖的最好的是拉法尔,然后冯以文,接着孙时,爱丽舍,我就知道这四个人的情况,后面的没在意。”
我暗搓搓地接着问:“有卖不出去的吗?”
“哦,还挺多的,一些没啥名气的画家呗,名字我记不大住,对了,有一个记得挺清楚,叫什么顾言言的,听说是冯以文的徒弟,结果一副也卖不出,也不过如此嘛。”她嗤之以鼻,毫不留情地说。
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我僵着身子讪讪地笑。
扎马尾的姑娘还想接着吐槽,我立马趁她不留神,溜走了,她说话威力太大,这颗玻璃心已经碎成了渣,再听下去,怕是要变作粉末了。
回到挂着油画的房间,我开始自卖自夸:这不挺好的,一哭一笑,多对称多漂亮。
过了一会儿,顾宁弦抽空过来了,他走到房间内问:“卖出去了吗?”
我苦着脸回头:“都没人进来,真丢脸。”
“你太心急了,名气不是突如其来,或是靠冯以文一下子提高的,这个行业最终靠的还是实力……”
我气急败坏地打断:“你的意思就是我没实力了。”
他哑口无言:“我还没说完呢,除了实力外,还需要时间的缓冲。”
时间?我斜睨了他一眼,鼓起脸颊。
顾宁弦戳了戳脸颊,凑近说:“我打赌你的画一定会卖出去,还是很高的价格。”
我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理睬。
骗子,只会安慰人的骗子。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前一分钟我看了看手表,后一分钟又看了看手表,博览会就快结束了。
真是丢尽了冯以文的脸,之后我该如何面对他?
我开始想办法应对冯以文以及最近结交画家们的询问,当他们问我卖得怎么样,应该是如实回答一副也没卖出去,还是回答卖的光景不好?
前者太丢脸,后者虽然也丢脸,程度起码减轻了,就怕他们知道我实际的情况,得到这个回答后,暗自互相嘲讽我。
然后我又开始恶意揣测别人的想法了。
“言言。”
正进行深刻思考的我倏然抬头:“什么事?”
顾宁弦眨眨眼,我向着他看的方向看,一个男人背着手站在那两幅画面前,四五十岁样子,短发干净利落,穿着黑色西装,皮鞋锃亮锃亮的。
我眼睛一亮,凑上前说:“先生喜欢哪副?”
男人摸下巴答:“都挺好,是我喜欢的风格。”
我喜得差点叫出声,憋了一会儿,又听到他问:“不知道这位画家在哪,能否告知联系方式。”
朝顾宁弦立马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我尽量展现最得体的笑容,说:“我就是。”
男人终于正眼看我:“这两幅画我带走,总共价格多少?”
我深知主动谈价钱即可能被坑,万一回的价格比买家心中数目低一点,或者过高,都是很容易损失甚至失去机会的。
于是说:“不知道先生能出什么样的价格,毕竟油画价格都是非常主观的,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说必须多少钱。”
他气势顿显,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亨,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
在他面前,我顿时矮了一个档次,暗叫不好,不是好糊弄的人。
我以为他会出个非常低廉的价格,哪知道他开口就是:“总共60万如何?”
脑袋一热,正想说“好”,顾宁弦抢先一步说:“冯大师的徒弟岂止这个价格。”
“哦?冯以文的徒弟?”他挑了挑眉头,“我还以为只是个无名小卒,这个价格对无名小卒已经是高价格了。”
顾宁弦孤傲地站在我旁边,给我方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的气场,他故意缓缓开口:“冯以文的徒弟怎么能算是无名小卒。”
“那倒是,”男人思考了一会儿,说,“最高100万,并且希望顾小姐能够优先提供我的需求。”
这算是长期合作的关系了吗?
我的心激动地跳了跳,然后听到顾宁弦在耳边小声说:“先别答应。”
他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假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果然男人微微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表现出甩手就走的态度。
这时候顾宁弦说:“长期合作不错,只不过价格问题需要仔细谈一谈,你也清楚画家名气是不断增长的,若价格原封不动,这合作关系不如不做。”
男人没想到我身边还有个高手在,终于松了口:“好,顾小姐给我个联系方式,日后有空再详谈。”
之后除了互相留下号码,他还当面打了一百万进账户,迫不及待地把油画带走了。
我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看到手机短信提示我收到了整整一百万的钱,像是身处梦境般对周围的一切不可置信。
“我赢了。”顾宁弦说,“作为失败的一方,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恍然大悟,开心地拍了拍肩膀:“姐姐今天请你吃饭。”
他幽幽地回了句:“我还没说是什么样的要求。”
我心中咯噔一声,摸了摸鼻子:“别太过分就是了。”
“不会,”他轻声在耳边说,“陪我去一个地方。”
那多简单,我二话不说立马答应。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带我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
黑漆漆的游乐园,白天的热闹全无,正剩下一地的寂静,月光惨白,树叶窸窸窣窣,草坪边突然的蛙鸣,都可以当做鬼屋了。
我抖着嗓子:“你到这里来干嘛?”
“去摩天轮。”他声音平稳,黑夜中低低的声线性感得一塌糊涂。
不知道他怎么有游乐园的钥匙,不仅开了门,而且摩天轮也开始缓缓上升,上升前我们进了摩天轮。
黑夜里四周光线全无,丝毫没有浪漫的气息,反而诡异冷森,我对他表示不满:“一点也不好玩。”
他突然堵住了嘴巴,沉沉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我睁大了双眼,只瞧见背后远处的一片灯光,模糊而明亮。
后来,他越来越放肆,我们在摩天轮上度过了一夜,热烈而刺激,早上醒来时记忆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手边温暖的触感,和身体里传来的潮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