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抛弃你自己走了。”依旧是那个送手表的男人,笑嘻嘻地说。
被戳中心思的感觉不大好,尤其在这种情况下,我低落地垂着头,说:“什么抛弃不抛弃的,又不是男女朋友。”
“你们不是?”他有些诧异。
我想到了刚才顾宁弦抱着我,身体温暖的温度,眼睛涩涩,“不是。”
说好要保持距离,一不小心又跨越了界线,我跟他,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呢?
顾宁弦……
我抓着铁栏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门口。
“你别看了,人家早走远了,瞧你这望穿秋水样。”
我恨恨回头:“睡你的觉吧。”
他啧啧了两声,躺在床上望天花板,不依不饶地问到:“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被他烦透了,不答话,躲进被窝里蒙住自己,整个人透不过气来。
从小到大,我有个不好的习惯,一害怕就会躲进被窝里,整个捂住自己,缩成一团,就可以看不到害怕的事情,黑暗或者声音。
直到现在也没有纠正过来。
仔细听,那个男人不说话了,大概觉得冷脸贴热屁股,睡觉了。
我试着保持平静,不去想白天发生的糟心事,不去想顾宁弦,好好地睡一觉,然后再面对警察的审问。
但努力过后,才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了。
我再也睡不着了。
他走了有多长时间了?
我拿起手表,一看,哦,一个多小时了,半夜2点钟。
被窝里太闷了,我透了个口子,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听到一声“咔哒”,在黑夜中被无限放大,刺得人心上一紧。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
房间里黑漆漆的,忽然想起了电影里各种恐怖的画面和鬼故事。
一个女人独自居住在单身公寓里,每晚都会听到厨房里的脚步声,“踢踏踢踏”,半夜清晰地在房间里回响,她害怕之下,去庙里求得了几张平安符,贴满了屋子。之后几天再也没有声音,她安心地睡到了天亮。
结果不久,又想起了踢踏踢踏声,不同的是,这次是在卧室门外……
吱呀一声……
我慌得又缩了缩,狭小的单人床几乎有一大半位置空出来。
被窝突然被掀起,掀到脖子处,露出脑袋,此时我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俯视着我,心一下子静止了,然后跳动的声音在黑夜里作响。
“怎么蒙住被子睡觉?”熟悉的声音。
是顾宁弦。
他怎么回来了?
我强压住遗留的害怕,佯装平静地开口:“他们的呼噜声太吵了。”
黑夜里他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到我的脸颊,我感受到一阵凉意,目光凝在他身上,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睡吧,不要蒙被子。”
温柔得好像要滴出水来。
他说完,在我耳朵上安了耳塞,继而把手轻轻地放在发际,我知道他在看着我,感到安心,闭上眼睛。
第二天他还在这里。
在这个房间呆了一晚上,穿着囚服的男人们已然将我和他看做一员,热热闹闹地聊天时,偶尔会将话题移到我们身上。
“你们犯了什么法?”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叔问。就像电视里演的,这似乎是每到一个监狱中必然提到的问题。
我表现得很激动:“犯什么法,我根本没犯法!”
众人哗然,,目光好奇,一个一个问题全向我砸来。
“真的假的?”
“被人误会?误会什么?”
“啧,现在这社会呐,小姑娘真可怜。”
“那个男人呢?也是被冤枉的?”
中间插了另一个话题
“小姑娘你怎么跑到这个关押男人的房间来了?”
我一下子回答不上来,顾宁弦先开口替我回答:“被人冤枉成小偷。她在我身边才放心。”
听到后半句话,我转头看他的侧脸,抿抿唇。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开始起哄。
“你们真配,男俊女俏。”
“哈哈,一对鸳鸯进拘留所,有趣有趣。”
听到这些话,唇抿得更紧了,死死瞧着顾宁弦的反应,他倒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好像是本该如此。
我的手心渐渐起了一层汗,突然产生了一种羞愧的情绪,使得我立马扭过头。
他不知我的变化,伸手过来像要揽着我,被我躲开。
他一愣。
原本温馨暖暖的气氛,突然地冷了下来,如同冬天被泼到外面的水,瞬间结冰。
男人们不知情,依旧起哄,这样的场景显得十分可笑,同一个房间像是两个世界,一个闹哄哄的,气氛热烈,盛夏般热情,一个冷冰冰的,沉默不语,严冬般冷淡。
他手停在半空中,缓缓落下,表情似有落寞。
心缓缓地疼了起来,一阵一阵地连续,细细密密的疼。
像得了心脏病似的,我很想锤一锤胸口,让它停下来,别再发作。
我开始反思,他在这,到底是一种折磨还是一种甜蜜?
拘留所关押的犯人大多不是罪犯,有些像我一样属于犯罪嫌疑人,有些只是醉驾或者赌博甚至聚众闹事进来的。
半天过去,房间内少了一半人,又进来几个人,像是流动的水,每天都要更新换代,每天我都会被警察带走,审问。
顾宁弦让我咬牙不放,坚持自己不是小偷,说是外面已经有人在查,不多会就可以出去。
他唯一接触过的只有他爸妈,我也明白是谁在帮我,无法再像那天一样冷淡。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忽冷忽热的。
但他表现得十分正常,似乎把我曾经的所有不好都忘掉了,依旧用温柔的态度对我。
唯一值得吐槽的是,每次被押走,他的表情总是让我升起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
可能是我的适应力太好了,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反倒是他,不像是原本的他。
这样的表情,认识他四年都不曾看到过。
假如我手中有照相机,或者手机,恨不得拍下来广而告之。
一定会让所有认识他的人大吃一惊。
在小小的四方房间,我喜欢同进来的每个人聊天,专用开头问候“你犯了什么法?”被用的得心应手。
而顾宁弦不太说话,大多时间都是沉默的。
有些八卦的男人偷偷问我:“这小伙子是个哑巴?”
我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他们问为什么不说话。
我看了看倚在墙壁上的他,正闭着眼,凑过去小声回答:“他比较害羞,脸皮薄,像个小姑娘似的。”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日子就在打打闹闹,海阔天空的聊天中悄然走过。
警察突然告诉我可以出去时,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出去了?解决了?
一定是做梦吧。
等我走出来,头顶的太阳正散发着暖和的气息,蔚蓝的天空干净得毫无瑕疵,街道人来人往,一股清淡的花香在空气中散开。
这分明是自由的味道。
我终于明白,那些在监狱中度过10多年甚至几十年的犯人,为什么会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新鲜和恐惧。
真想做个泰坦尼克号经典动作。
顾宁弦在身后,说,“看来找到了真正的小偷了。”
我回头往后走,他拦住我说:“你干什么?”
“总得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这么回家,太不甘心了。”
会是谁诬陷我?
离真相越来越近,我就越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