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的淤青让她疼痛不已。而且从在荒郊野外地走回西京城,至少也还有两个时辰。纤月甚至有些后悔刚刚自己摆出那么酷酷的样子出来,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虽然这件事情是她始料不及的,但对冰剑的怨恨却是在慢慢地减少。虽然他有些冷酷无情,可这也不能怪他。这本就是个强者生存的社会,他所做的事在别人看来,都是无可厚非。他是在做他想做的事情,爱着他心里所爱的人。
他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什么事情都会去做,哪怕是为她做嫁衣。虽然这种方法有些拙劣,确实也让人感动,因为他是无私的,是真心的!最起码他只是想让他爱的人得到幸福。
这世上有几人可以做到他这样?哪一个人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泯灭良知,生杀掠夺。
只是这样一来,杜从南不知会怎样误解这件事情。只怕是对她的态度会越来越厌恶吧。
就让他误解吧!那又如何?自己好歹也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这点洒脱也办不到吗?那岂不是连冰剑也不如?
不知不觉地,好像也差不多走出了十来里的路程,这大半夜的一个人走起夜路来,确实让人慎得慌,而且还那么地累,现在要是有一口水喝该要多好啊!
纤月边走边张望着,盼望能找到一个村庄茶铺的地方歇歇脚也好。可一路上,连个茅草屋也没见一间。
正当她绝望时,不远处的树林里传出一丝光亮,让她惊喜不已。总算是见着人烟了。穿过细密的树林子,果然有一间低矮的草屋子。从那窗口里透出的光亮可以瞧见里面的人似乎还没有睡。
纤月难掩心中的惊喜,走上前去轻轻敲响了木门:“请问有人在吗?”
“谁呀?”从门里传出一声低且轻柔的女子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一名医女,上山采药迷了路,可否在此借宿一晚,明日一早我便离开!”纤月见是女人的声音,立即改换了主意,干脆就在她家里住上一晚。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谢……”纤月一句谢谢还未说完,愣住了。
晚春?!
“晚春!”纤月大叫一声,扑上去把晚春紧紧抱住。
“你是……”
“我是纤月呀!”纤月快要喜极而泣了。
晚春满是疑惑地将她带进了屋子里。
屋里简陋得超乎了她的想象,除了一张破个的矮桌和两张椅子,就是一张木板床了。床上……还有一个孩子?
纤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晚春,问道:“那个孩子是……”
晚春并没有回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真的是纤月?”
纤月这才想起自己目前是天容的样貌,急忙撕下面皮,叹了口气:“晚春姐姐,我们有三年多不见了,我好想你……”
“真的是你……”
晚春拉着她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无限感慨地说道:“你与杜家之事,我也早已经听说,你现在应该是七王妃了吧,何故做此打扮?”
纤月看了看现在自己的样子,的确有些狼狈。不过,说什么七王妃,却是让人郁闷。现在只要她撕下面皮,人人都知道她是七王妃了,难不成要这样贴着面皮过一辈子?面对晚春的疑问,竟不知该从何说起。看了看桌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连着喝了三碗水,才慢慢向晚春说了个事情的大概。只是隐瞒了她遇上杜从景和扮天容入宫的事情。
晚春听完了以后,也是感触颇多,只叹命运无情的捉弄!转身出去烧些热水,准备给纤月梳洗用。
纤月这才得以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睡着的那个孩子。那孩子脸面长得灵秀可爱,应该是个男孩,隐约中,似有几分与杜从景相象,而且年龄也好像才两岁多的样子,从时间上来算,也吻合。
可怜晚春一个人这样子独自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要克服怎么样的坚辛才能在这世上生存?
她明明有了杜家的孩子,完全可以依仗着这个孩子为自己在杜家争得一席之地,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只是一味的隐忍。
这不免又让她想到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杜从景。把人家害到这种地步,拍拍屁股走人,什么也可以不管了,在外逍遥快活,还说什么要追逐爱情,狗屁!
想起杜从景留下来的那封信,纤月将那个放在了皇宫里,暂时也没带在身上,不然,就可以把那个给晚春,让她拿着信件,回到杜家,韩易筠已死,她也不会再受到欺凌。
但问题的关键还是在杜从景的身上。晚春并不是那种贪图杜家富贵的人,她对杜从景的爱慕也只有她知道,想到上次无意之中遇上了杜从景,七王爷还差点死在了他的剑下,想必这之后,定会彻查他的下落,若是能找到杜从景的话,说不定看在孩子的份上,他能把晚春留在身边也不一定。
一大早,天才朦朦亮,纤月一夜未眠,趁早起来,还得早些赶回皇宫比较好,每日为皇上例行的扎针可不能耽误。
晚春和那孩子还在熟睡中没有醒来,纤月又将自己易容成天容,悄悄将身上带的一些碎银子放在了那张桌子上,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离去。
估计再走上一个时辰的样子,就可以到达西京城门口,凭着身上的入宫令牌,命守城侍卫为自己准备一辆马车,到时便可以不用步行。
现在已经到了盛夏的时节,虽然起得早,才没走几步,火毒的日头就已经升起,燥得人大汗淋漓。这一个时辰的路程也是相当不好受的。
正当她苦闷这火热的天气时,一阵劲风呼呼从耳边飞过,一道人影一闪,落在她的身旁。
冰剑!
纤月见着他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容和眼睛里布满的血丝,恐怕是如同她一样,一夜未眠。
只是她哪里知道,冰剑将杜从南送回杜家以后,久等不见她回宫,一个人在这郊外苦苦搜寻了一夜,直至清晨,方才找到她。
由于昨晚上的事情,冰剑等于是间接地向纤月表白了自己的心意,这会儿见到她,感觉非常窘迫,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纤月也能理解他的心理,装作如从前一样,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怎么一个人来的?没有准备马车吗?我已经走不动了!”
冰剑急忙答道:“马车就在前边,我这就带你过去!”说完,如同以往一样,抓起她的手臂,轻轻一蹿,便飞离了出去。
纤月的手臂昨天在马车里因磕碰满是淤青,现在又被他这么一捏,痛得差点叫出声来,不过想想,有他这么带着,总比靠自己两条腿走路,还是要强很多,耳旁呼呼而过的风,也让她觉得凉快了不少。如果有机会,也一定要去学学这轻功,省时省力不说,还能带逃命用。
回到皇宫时,好好的梳洗了一番,换了一套清爽的衣服,才又去给皇上扎针。留心把这剩下来的银针数了数,还有十二根。也就是,十二天以后,皇上的病情因为没有银针,而会再一次的发作。
随即也想到了那天蚕蛊。那东西据说能解百毒,在所有的事情没有明朗以前,还是先不拿出来的比较好。
正当她在回偏殿的路上时,突然看见一个宫女。
碧春!
纤月甚至会觉得是自己眼花,怎么会是碧春呢?可能是看错了吧!为了查究一下究竟是不是她眼花看错了,便一路追随了过去。
无奈宫中宫女太多,又都穿的一样的衣服,才一转眼,便就不见了踪影。纤月有些失望地在宫里头自由的游走,反正她有金牌在手,去哪儿都无人敢阻拦。
“天容姑娘,那地方是冷宫,你就不要去了!”冰剑开口阻止。
“冷宫?”
会不会是小莲经常去伺候的地方?本来冷宫之中应当是无人伺候的主,可纤月听说那位贵妃因为精神错乱,太后才会派宫女前去伺候。
纤月一摆手,说道:“怎么?不可以进去吗?”
“并非不可以进入,只是那个疯女人可能会伤害你!”因为小莲总是落得一身的伤痕,冰剑私下里直接称疯女人了。
“无妨!”纤月不顾他的阻拦,让门口的侍卫开了门,直接就跨了进去。
这地方全然没有皇宫里的奢华气息,四处残破不堪,除了小莲每天来为她送一些吃食和衣物,都无人前来打扫和整理,四处都是一团乱糟糟。
冰剑见阻拦无效,当然也跟着一起进来。这冷宫也算是后宫,理当他是不能进入,只是担心纤月的安危,便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一处阴暗得有些霉味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女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也是脏得看不出颜色,眼神呈一种痴痴傻傻的状态,呆呆的一动不动。
这个角落因为长年阳光照射不到,在炎热的夏季里,也还算是避署纳凉的好地方,只是垃圾成堆,发出的霉味让人一阵恶心。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皇宫中还能活下去?虽然心中也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疑问。先皇已死,这个女人成了这样,早应该已经是死,除非是有人故意留她活下来。
纤月与冰剑已经进来许久,她却仿佛空气一般,视而不见。
见她这副模样,纤月立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便就转身准备离开了。突然,却听见她嘶吼一声,拿起一旁看起来脏得恶心的废布块放在嘴里撕咬。
一会儿呆愣,一会儿疯狂!
纤月曾见过得精神病的人不少,就算再怎么严重,也会有如同正常人的时候,偶尔说说话,病症发作时,哭哭骂骂,念念有词。可是这个女人给纤月的感觉,不像是一个人,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她的动作应该是身体里某种因素发作的无意识行为。
嗜心毒……
不知道为什么,纤月竟会将这个女人与嗜心毒联想到一起。据萧然所说,嗜心毒轻则使人丧失记忆,重则会发疯发狂。眼前的这个女人与他所描述的,真的很像。
回到偏殿里,纤月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明白一点,有些事情不能想得太多,不然有可能会误导人的判断力。
握着手中那封信件,纤月想了很久,无论如何,还是将它交给晚春,此前光凭一个孩子,杜家未必肯信,现在有了这封信件,情况就不一样了。至于她回不回杜家,再做打算。相信她在看到信中杜从景说要给她一个名份,怕是会比杜家拿花轿来接她回去还要来得高兴。
带着冰剑再一次出了皇宫。
当她将那封信交给晚春之时,晚春随手将信拆开看了看,并未从她脸上见到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对着纤月轻轻地说了句:“多谢!”
纤月见她平淡的反应,忙说道:“你带着孩子,和这封信回杜家去吧,杜家一定会接纳你的!”
晚春婉尔一笑:“我现在这样也未偿不好,何须一定要回杜家?世间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我此番回去,也不过是让人觉得我贪慕杜家的财势!不回也罢!”
其实纤月也早料到了她的决定,只好不再说什么了!转身捅了捅身后的冰剑道:“喂,你身上有没有银子,有的话先借我一点!”
冰剑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交给她。
纤月将那银子放在晚春的手中说道:“你说得对,不回也罢!这是我给孩子的礼物,你可不要推辞!虽然你不屑荣华富贵,但是这世道没有钱的话,是很难活下去的!”见晚春脸上有一丝的犹豫,又接着道:“有句话说得好,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呵!晚春脸上终于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也并未再做推辞,安心地将那些银子收下,释然地说道:“多谢了!”
从晚春那里回来,纤月并未打算回皇宫,而是直接告诉冰剑,去七王府。
那地方对她来说,像是一个恶梦的开始,但是为了晚春,也不惜冒险去一次。而且她就算真的被七王他识破了身份的话,也并不担心,因为她现在可不同以往,完全有资格和他讨价还价。
对于医女的突然造访,七王爷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疑惑。
待在厅堂里都坐定了以后,纤月开门见山地说道:“天容此来,不为别的事情,只想问王爷一句,你可曾知道杜从景的下落?”
提到杜从景,七王不禁皱眉。顿了一顿,道:“天容姑娘怎会想到来问本王?”
“王爷是明白人,想必也不会说暗话,天容找杜从景不过是一些私事而已,还望王爷能如实相告!”
七王爷低头冷笑了一声,道:“呵,看来姑娘是有所不知了!不知姑娘最近有否听闻内乱事件?”
内乱?就是上次突发的内乱,难道是杜从景所为?他疯了?难道他想当皇帝不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杜家岂不是成了判国贼了?这得是多大的罪啊?诛九族都怕不够!
纤月疑惑道:“王爷的意思是,这次内乱是杜从景所为?”
看到纤月脸上异样的表情,七王爷突然哈哈笑道:“这不过是本王的猜测罢了,他的下落本王确实有在调查,但却并未有音讯。”
纤月忙正了正表情,语气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事事关重大,请王爷不要胡乱揣测,王爷不能凭着自己对杜家的偏见,就这样随意妄加罪名!”
她这话说得重了些。而且她也不是不明白她没有资格对一个王爷这样说话,但她就是说了!
七王爷脸色立即阴沉,愠怒地说道:“你胆敢如此和本王说话?”
纤月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话已说出,覆水难收,王爷欲要拿天容怎样?”她量准了他不能拿她怎样,现在皇上的病情就靠她来控制,所以她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七王爷何许人也?他心里也完全知道她仰仗的什么,随即脸上,马上多云转晴天,微笑着说道:“天容姑娘不过是快人快语,本王自是不会计较!”
纤月也马上跟着换了脸色,轻笑道:“是天容无礼了,请王爷恕罪。天容斗胆肯请王爷若是查到杜从景的下落,能告知天容!”
“好!本王答应你,若是有杜从景的消息,第一个告知于你!”
纤月看到七王爷眼角闪着光,那神情分明就是笃定这事情与杜从景有关。凭他的势力查不到杜从景的下落,除非是他去了那几座失陷的城池,不然他又为何找不到他?
“既然如此,打扰王爷了,天容告辞!”纤月心里咚咚乱跳个不停。
七王爷淡淡地道:“慢走不送!”
杜从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总不能不顾忌到杜家吧!要么成功的话,成为一代帝王,要么失败的话,杜家就会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这个赌注会不会太大了点?如若不是上一次的偶遇,七王爷也应该不会怀疑到杜从景这个早就被人们遗忘的角色,他的胜券会不会大一些?
杜从景!她还真是小看了他。
通过种种迹象,纤月也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