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哥以最快的速度从车门后跳了出去,躲过了这一击,然后他不慌不忙地回过头,想要找出对手,准确地一枪将其搞定。可是对方却并没有如他料想的那般狠狠撞在车门上,而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半空中变换身形,两脚用力在车顶上一蹬,然后整个身体像一只大力撞击在墙壁上的篮球,被弹了出去。
昆哥始料未及,被对方一把抱住,巨大的冲力让两人滚做一团,从泥潭一边的小山坡上翻滚了下去,一直滚落到坡脚的一片小树林里。昆哥不等身体停下来,就迅速从长靴上摸出了一柄短刀,一刀扎向了对方的胸口。那少年双脚在地上一蹬,身体顿时像一根弹簧从昆哥的身边弹开了,躲开了一击,同时右脚又灵巧地一摆,竟将昆哥掉落在地上的手枪给勾了过去。
昆哥显然没有料到对方身手竟如此了得,顿时大惊失色,如果让对方拿到手枪,他就在劫难逃了。昆哥迅速一甩手,将短刀朝对方胸口大力抛去,这是他自创的绝杀,被杀手界的同行称为“圆月弯刀”,如果对方侧身躲避,飞刀一击不中,会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从地面折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划线,割断对方的喉咙。昆哥使出这一招,还从未失手过。
可是那少年却似乎对他的招数了如指掌,竟大胆地向前一扑,以一个极其凶险的姿势躲过了飞刀,飞刀掠过地面,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夸张的弧线,结结实实地钉在了少年身后的大树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刀身已经完成没入了树干当中。
昆哥又吃了一惊,慌忙从腰间又拔出了另一把短刀,只要对方回头去取手枪,他就立刻扑上前去,一举将对方击杀。可是那少年似乎又看破了他的心意,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紧盯着他的双手,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
这时候,昆哥才看清了对方的脸庞,顿时忍不住一声惊呼:“狼种!原来是你!”
那少年冷哼了一声,说:“什么狗屁‘狼种’,这世界上早就没有什么‘狼种’了。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名字,叫俞沛华,比你那扯淡的名字像样儿多了。”
昆哥脸色微微一变,不悦地说:“你怎么这样对师傅讲话?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替谁做事,不过为师自认为也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公事归公事,也没必要伤了咱们师徒两的情份吧。”
俞沛华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我没有在替谁办事,只是想要找到我的哥哥,现在我的亲哥哥不见了,你这扯淡的师傅又算个什么东西?况且你也不过是拿了猜霸的钱,替他打磨一下杀人工具而已,我也没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情份,你就不要在这里乱扯关系了。”
少年三两句话,将昆哥说得脸色铁青,他气极反笑,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说:“无所谓。本来看你天资不错,想留你一条性命,为我效力。可既然你与为师没有什么情份,那么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话音未落,昆哥已经欺身上前,一刀划向了对方的喉咙。俞沛华侧身躲过,可是几乎与此同时,又一道寒光从另一个角度,朝他的脸上袭来,仿佛同时有两个人对他发动了袭击,俞沛华躲避不及,顿时额角一阵冰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昆哥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那柄短刀,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右手换到了他的左手上。
俞沛华恨恨咬牙,缓缓弯腰,从地上拾起了一根枯木枝作为武器,同时大脑飞速地转动起来,思索着要怎样对付眼前这强劲的对手。
他的师傅,穆桑昆,在杀手界素有“菲律宾忍者”之称,他修习过许多种武术,尤其擅长日本忍术和菲律宾杖击,这两种都是极为直接高效的杀人技法。穆桑昆擅长使用匕首、日本短刀、菲律宾魔杖等短兵器,攻击迅如闪电,双手极为灵巧,刚刚他随意地出手,便几乎重创俞沛华。
穆桑昆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思考战术,很快就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俞沛华对穆桑昆的格斗风格极为熟悉,因此而得以勉强支撑,没有让对手攻击到他的要害部位,然而身上却也已经多出了好几处刀伤,鲜血将他的衣裤染得一片殷红。
穆桑昆也渐渐焦躁起来,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还是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可是他竟半天未能够将其制服,许多从未失手的绝杀,也被对方轻易化解。虽然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穆桑昆必然会取得战斗的最终胜利,可是李林涛和管怡还在公路一边的泥潭里呢,若是让俞沛华的人将他们劫了去,到时候在老板面前可不好交代啊。
穆桑昆越想越是焦急,攻击也越来越凌厉了,可是章法却渐渐有些混乱了。俞沛华一个后仰躲过了对手的疯狂一击,随后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柄短小的兵器,几乎是贴着穆桑昆的短刀刺向了他的双目。穆桑昆显然没有料到俞沛华会突然发动如此猛烈的反击,慌忙身形后掠,堪堪躲过了这一击,姿势已经是有些狼狈了。
可是俞沛华的攻击并没有结束,伴随着他这突兀的一刺,他那短小兵器的前端猛地射出了一片黑乎乎的东西,直奔穆桑昆面门而去。穆桑昆不敢托大,急忙弯腰躲过。俞沛华趁机欺身上前,一记倒钩腿踢中了穆桑昆的脖子。
俞沛华擅长空手搏击,出脚极重,若不是这样的招式难以发力,恐怕穆桑昆现在已经筋断骨裂了。穆桑昆捂住几乎要断掉的脖子,迅速往俞沛华的手中扫了一眼,却发现他手中的短小兵器,原来只是一枝黑乎乎的模样难看的钢笔!不消说,刚才那兵器前端射出的暗器,也只是钢笔中甩出的墨水而已。
穆桑昆气得肺都要炸了,他怒吼一声,直直地一刀劈向了俞沛华的心口。招式虽然简单,却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看起来是真的动怒了,穆桑昆自信如果拼尽全力要置对手于死地,还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躲过三刀。
俞沛华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躲避的打算,而是提起手中的水货钢笔,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用钢笔贴着刀锋直直刺向了穆桑昆的心脏。
穆桑昆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刀锋稍稍偏转,立刻刺中了俞沛华的肩窝,巨大的冲力让短刀径直穿透了他的身体,俞沛华持笔的右手顿时劲力全消,钢笔无奈地停在了穆桑昆的面前。
穆桑昆正要扭动短刀,将对手的整只右手卸下来,却突然感觉到左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下意识地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将短刀从俞沛华的肩窝里拔出,他的左脚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身体顿时失去了支撑,单膝跪倒在地上。这时候,他才看清楚,俞沛华手中的钢笔已经被折断成两截,后半截被他握在手中,而笔尖则已经刺入了自己左脚的膝盖骨。
俞沛华捂住了右肩,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已经染红了他大半个身子,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神情却仍然没有丝毫变化。他将半截钢笔扔在穆桑昆的脚边,恭恭敬敬地说:“师傅,你腿脚不方便,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徒儿有事要先走一步了,等我有空了再回来杀你吧。”
穆桑昆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颤颤巍巍地单脚站立了起来,用短刀指着俞沛华的胸口,咬牙切齿地说:“下一次,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俞沛华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淡淡地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商量吧。这一次就不等你了,我先走了。”说完,俞沛华扭头朝公路边小跑过去,只留下穆桑昆一个人站在小树林里,气得头顶冒烟。
那少年抱着昆哥从山坡上滚落下去,车外的枪声停歇了片刻。
随后,车内幸存的两个黑衣人迅速钻了出去,以侧翻在地上的汽车为掩护,再次与公路上的那帮人展开了枪战。车外噼里啪啦的枪声很快又连成了一片,好在双方都非常小心,没有一颗子弹射进了车子里,看来双方都不愿意误伤了李林涛和管怡。
公路边的那帮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的火力显然更加强大,很快就将两个黑衣人压得抬不起头来。一个矮胖的黑衣人扭头冲车内怒吼:“全他妈死光了吗!没死的赶紧做点什么!给我‘祖卡’,谁他妈把老子的‘祖卡’给拿出来!”
李林涛身旁的黑衣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哆哆嗦嗦地直起了腰,伸手在车座的后排摸索了一阵子,随后拖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李林涛顿时吓了一大跳,那竟然是一挺轻机枪!要是让车外的矮胖子拿到了这挺机枪,公路边的那帮人就没戏唱了。虽然李林涛还完全不知道这些家伙从何而来,又抱有怎样的目的,不过现在除了假设他们是朋友,他似乎也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李林涛没有多想,大喝了一声,扑过去死死地按住了黑衣人手中的“祖卡”。矮胖子又惊又怒,调转枪口,对准李林涛就要开枪,可是身旁的车门却突然猛地被人推开了,重重地磕在了他的脑门儿上,管怡像个疯婆子从车里窜了出来,抱住他的脑袋又抓又咬。
公路那边的火力更猛了,矮胖子大为恼怒,狠狠地向后一甩手,枪把重重砸在了管怡的额头,管怡瘫倒在地上,头上血流如注。
“混蛋!老头子跟你拼了!”管父大喝一声,拼命一挣,竟硬生生将右脚从车座下抽了出来,整条腿被刮得血肉模糊。矮胖子只看到一个人影从车内朝他扑过来,他不及多想,抬起枪“扑扑扑”就是三枪,管父顿时像一棵被砍断的大树,直直倒了下来,压在了矮胖子的身上,胸口血如泉涌,很快就流了矮胖子一身。
矮胖子厌恶地将管父推开,从地上坐了起来。可是很快,他僵在了那里,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这边发了这样的变故,按说应该是对方抢攻的最好时机,可是公路那边的枪声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矮胖子小心翼翼地从车顶探头望过去,可是公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躲着三个大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矮胖子正迷惑不解,这时一小片阴影从后面移过来,落在了他的头上,他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去,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正是刚才和昆哥一起从山坡上滚过去的俞沛华。矮胖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喉咙已经挨了一记重击,顿时他只感觉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嘴里涌了出来,浑身再没有半点气力,身体像一滩烂泥瘫软在了地上。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大惊失色,刚要调转枪口,下巴上已经重重挨了一脚,身体顿时像一块小木片在空中翻转了两圈,掉在地上折断了脖子。
车内断指的黑衣人被吓得呆住了,手里还在死死地拽着那挺轻机枪。俞沛华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一把将他从车内抡了出来,然后拾起地上的轻机枪,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小山坡前,可是山坡下的小树林里,早已经没有了穆桑昆的踪影。
“穆桑昆,这是徒弟我孝敬您的!”俞沛华恨恨咬牙,抡起轻机枪,对准坡下的树林一阵狂扫,枪声顿时连成了一片,像是炒豆子一般,坡下的树林在弹雨中被打得左右摇摆,残枝落叶掉落了一地。
俞沛华稍稍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气,拖着枪回到了车前,那断指的黑衣人吓得连连摆手,跪地求饶:“你不要杀我,华哥不要杀我!什么都不关我的事,都是北野老板和穆老大做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俞沛华扭头向一旁望了一眼,管怡瘫坐在泥潭里,将父亲抱在怀里,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管父胸口流出的鲜血,已经将整个泥潭染成了一片血池,浓稠的血沫从他的口中不断地涌出,可他还在一个劲儿地念叨:“孩子啊,我真的是你的爸爸,我们找了你七年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啊,你叫我一声爸爸,我真的是你的爸爸啊……”管怡一个劲儿地点头,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俞沛华用枪口顶住了黑衣人的脑袋,冷冷地说:“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黑衣人哆哆嗦嗦地举着双手,眼睛左右转了两圈,兴奋地大叫了起来:“我知道你哥哥的下落!华哥,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哥哥!”
俞沛华惊诧地望了一眼刚刚从车内爬出来的李林涛,冷笑着说:“你要是早两天这么对我说,华哥当然感激不尽。可是现在,你这消息好像不怎么值钱啊。”
“不不不,华哥你想错了!”黑衣人一脸的得意,媚笑着说,“这小子未必就是你的哥哥,这小子未必是华哥的哥哥啊!”
此言一出,一旁的李林涛也忍不住朝这边望了过来,他已经被弄得有些糊涂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未必就是你的哥哥”?他和这少年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俞沛华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猛地皱起眉头,像抓小鸡一样一把将黑衣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将他的脑袋按在车头上,用枪口顶住了他的下巴,恶狠狠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今天要是不能给我解释清楚,华哥就把你轰——成——渣儿!”
黑衣人吞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地说:“我们……搜集的试验品……是分几个类型的,每个类型在实验中扮演一种角色,每个相同类型的试验品……长相都是差不多的……”
俞沛华像是明白了点什么,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怒从他的胸中涌起,双眼一瞬间变得一片血红,像是一只噬人的野兽。他一把掐住了黑衣人的脖子,疯狂地咆哮了起来:“什么实验!什么******实验!你们把我哥哥怎么了!我哥哥现在在哪里!”
黑衣人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他战战兢兢的正要回答,却看见公路那边走过来了三个精壮的汉子,三人皮肤黝黑,像是常年在外奔波,面相凶恶,可是神情却颇为恭敬。领头的一人大步走到了俞沛华的面前,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话,他说的既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李林涛一句话也没有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