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和亲时,才十七岁。
这个年龄,京中许多和他同龄的人,有的尚在父母膝下承欢,有的已经嫁了人,生活和和美美。可他,却只能远赴蛮荒之地,嫁给她人口中的蛮夷之族。
冉葛狼子野心,偏偏未露出狰狞面目,而东陵朝上下还不想与它彻底撕开脸面。和亲不过是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拖延之计,就算是他这等闺阁之中的弱质男儿,也能看得出来。偏偏,明知山有虎,却被逼得不得不往虎山行。
大婚前一日,朱氏带着他的妹妹温楠进宫来看他。
温玉是以宫主的身份和亲,自打被封为宫主之后,他便住进了宫里,接受宫中正君身边的公公们教导言行举止。临近婚期,皇夫念他向来乖巧沉稳,又即将远离故土几乎再无回返之日,特意开恩,允他的亲人来宫中陪他待嫁。
温楠才五岁,懵懵懂懂不解事,只知道眼前这人是她的哥哥,还不懂皇宫威严,温玉也不愿拘束她,她便只顾在他的闺房里嬉戏,首饰,头冠,还有嫁衣,都像是她的玩具。宫人们手忙脚乱跟着她的脚步,哄她出门玩。温楠没过一会儿就玩心大失,趴在他的膝盖上听他和父亲讲话。
他的父亲朱氏和温玉两人心里都沉甸甸地,自打前年被宫中宣召,而后温玉应下了和亲之事之后,朱氏的脸上再没有过笑容。眼看再过两日就是温玉大婚之日,朱氏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早知今日,当年,我就应该应了孙家的提亲……”
温玉心下酸涩,还得安慰朱氏:“那孙家之女野蛮莽撞,不知礼数,又身无功名,就算父亲你应了,母亲也不会同意。况且,和亲一事陛下也是问过了我的意思,若当年我不同意,陛下也不会强迫我和亲,这是我自愿的……”
朱氏动了动嘴,又闭上,眼神复杂,生怕一开口就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能紧抓着温玉的手。温玉忍着疼,故作轻松地笑道:“父亲,留在京城我也未必能嫁个好人家,如今却是宫主的身份,嫁给了冉葛的王女,日后说不定能成为冉葛的王太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是也很好。”
这话说的未来光明可期,然而,两人的心里都似明镜一般。
历来和亲的宫主都没有好结局,对方虽不会对和亲来的夫郎做什么,这年代病痛要紧,单是水土不服这点医治不好就能要了人的性命。而冉葛的风俗,王女允纳数位平君,彼此地位一致,为了后代的未来,性情再温顺的郎君也会心狠手辣起来,到时候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先平意伯的小星侧室争来斗去,遭殃的是平意伯的子嗣。好不容易得了温楠,偏偏平意伯因事急丧的时候,温楠才三岁不到,无法顶门立户,而朱氏性子软,小星们张狂,倘若不是温玉因和亲一事被封为宫主,依仗皇家做底气,一力遣散了阖府的小星偏房,还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呢。
如今这局面,是他不顾一切搏出来的,如今也到了他该面对要承担的后果的时候了。
两人枯坐半响无语,贴身的宫人劝两人道:“时间不早了,再不歇息,明日仪式繁琐,主子俩精神不佳,反倒误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