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宵禁了,往日这时,太和楼已经关门休息,今日,知府大人坐在堂上,跑堂的小二们你看我我看你,连带着管事也缩着脖子呆在墙角,相互看着俱是一脸抹脖子杀鸡似的苦像,谁也不敢去赶她。
光是此时空气中的凝滞感,就足以让人心里胆寒了。
昨日知府大人来的时候,吩咐说若是葛家当家到了,就直接领上去,这里只要是脑袋不糊涂的,就知道今儿知府大人和葛当家怕是有要务要谈,心里不知多期待两人能谈出好结果。谁知道,店里跑堂的小二们望眼欲穿,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也没看到葛家当家的身影。
今日又是如此。
客人一个个地走光了,知府大人从楼上的雅间换到了楼下的大堂里,手中的茶碗也换了四五回。整个宜州都知道知府大人爱炒制出来的茶叶,这用热水冲泡的茶不比煮出来的味道浓郁,加两三回水之后便淡得如水一般,需得勤换。刚开始还有人争着去倒水换茶碗,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换茶也成了一件苦差事:知府大人的神色没有变化,依然温和近人,只是空气中的压迫感,可是越来越强了。
众人眼瞧着知府慢慢啜饮着茶水,恨不得自己上前替她一碗干了,终于,她放下了茶碗,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起身。
拎着水壶的小二拍着胸口,终于不用去加水了。
“看来今日是等不到葛当家了。”安汀露出颇为遗憾的神色,却没人敢接话,她环顾四周,对上了掌柜,笑道:“今日又耽误了掌柜做生意,照例,明日一早,我派人来结账。”
掌柜的连忙说不敢不敢。
送走了知府,太和楼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收拾桌椅的收拾桌椅,收拾茶具的收拾茶具,跑堂的边忙边闲聊,话题总也离不开刚才离开的人。
“哎呦喂,平日里总觉得咱们知府大人温和和的,这两日才知道,再温和的知府那也是官儿,这气势,啧啧……”
“切,你那是孤陋寡闻,若是你去看了咱们知府审案时候那威严,岂不是要吓尿裤子了……”
“我祖上八辈子都是良民,平白无故去看审案做什么?再说,每日忙得团团转,挣的钱糊口还不够,哪有闲心去看那个。不过,葛家当家的也真是胆肥,竟放了知府两次鸽子,啧啧,不知道日后……”
“唉,快别说日后了。我只盼着知府大人能让粮价降下来。最近的米粮真是贵,咱们这么点儿月钱,也就能买个一两斗糙米,还好掌柜的仁心,剩菜剩饭还能让带走,要不然……”
“你没听说么?今年各处都受了灾,夏粮没收上来,可不是米粮要涨价么!”
“去去去,受灾是不假,可我家亲戚从商回来,说了,也只咱们这里雨水多,旁的地方可没那么多雨水,别处的粮价十分便宜,只可惜,咱们来回一趟可也不值得……”
“哎,葛家也真是……咱们也别闲磕牙了,快走快走,要不然轮到咱们又没好东西了。”
“说的是,咱们快点儿。”
等到众人收拾完毕,各自散去,太和楼里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