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题一开口,就像是河堤开了口子,一下子止不住了,明明是说着进京会试的事儿,说着说着,这三言两语的,居然展开到了中等阶层的生存探讨上了。就是甄老爷也跟着皱着眉头点头,他何尝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儿,若不是苏州城里的人都知道,他和出了侯爵的林家交好,自家也算是官宦人家,本人也是个举人,只怕这所谓的仗势欺人的事儿也会弄到他头上来。
看着甄老爷跟着也在点头,那齐老爷转头对着他又说道:
“你如今儿女三个,还出了龙凤胎,再不是当年,因为子嗣不济,无心仕途的时候了,你就真不在有奋进之念了?要我说,你如此颓废,可甘心?不说别的,单是那龙凤胎,可是别家求都求不来的天大的福运,可见你这是转运了,这个时候不再试一次,还要等到何时?”
这一句,你可甘心,直接像是问到了甄老爷的心底里,握着酒杯的手忍不住就是一紧,确实如此,他怎么甘心,三次会试,没有一次上榜,在甄老爷心里,其实并不认为是自己的才学不成,而是运势使然,是数次的命运捉弄,这才让他生生错过了这大好年华,上榜良机。他怎么就能甘心的认为自己就不是那进士之才?
“不甘心又能如何?现在不是当年了,父母俱在之时,抛家舍业,孤身进京,好无后顾之忧,可如今,家中孩子尚小,老妻生了双胎之后,身体也不若当年康健,若是我离家,这家中还不知该托付给谁。”
甄老爷的心在动摇,可是他还是没法决断,很简单,儿子生的太晚了,如今家里除了他自己,就没有一个能顶起事儿的人,如今的他不是当年那个为了科考可以什么都不顾的人了,人到中年,对于家这个词,越发的看中,很有些甩不开的意思了。要是如今大小子能有个十来岁,那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用想,拔腿就能走人,可如今,真是走不得啊!
那些中年举人们听到他这么说,一时倒是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毕竟他们不是甄老爷,一个个儿女都不小了,不是家中老人健在,就是妻子孩子都能独当一面,再不济还有兄弟能帮扶,还真是比甄老爷强了不知道多少去,没有这样的烦忧,自然也就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气氛一时倒是冷了下来,就是甄老爷自己也忍不住叹息,又一次准备压下已经被挑起的热血,关键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清脆的童声:
“父亲不用担心,有孩儿在,家中必定安稳,父亲既然有青云之志,大可再试一次。”
逆着日光进门的小小的身影,背脊挺得笔直,不是甄费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