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左一右也顾不得身上会染到男人的血,将男人扶上马车。
车夫听到小巷里姐俩发出的惊呼,正想进去看看,就见她们架了个男人出来,当时就愣在那里,直到她们见四下无人,快速地把人扶进车里,喊了车夫快走,车夫才回过神,跳上马车驾车就跑。
许久之后,凌小柔从车里探出头,对车夫嘱咐道:“待会儿出城时只说车里是宁远王府的表小姐,不该说的千万不能说。”
车夫虽然疑惑凌小柔和凌小敏的做法,倒还是记得谁是他的主人,手里又有张知府送来的令牌,出城很顺利,守门的城门军问也没问就开了城门。
马车跑出去很远,凌小柔和凌小敏才长出一口气,双双瘫倒在马车里。
早在出城前她们就大致上察看了那人身上的伤,除了被一剑刺穿的右肩,身上大大小小还有几十道伤口,好在都不是致命伤,只是血这样一直流着,再好的人也要流干了。
也不知是多大的仇怨,才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凌小敏眼圈红红的,凌小柔心里也百味杂陈,谁能想到早就传回战死消息的凌锋会有一天半死不活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若是她们没有刚好经过,凌小敏也没有好心救人,就是凌锋死在巷子里最后也没人知晓吧?
凌小敏想不明白,既然凌锋没死,为什么不回竹村看看,向他们这些真正关心他的亲人报报平安,自从凌锋的死讯传回,凌小敏都不知道自己为了这个自小最喜欢的堂哥哭了多少回。
还有小溪儿,小小年纪就没了爹,若不是凌小柔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着,就是那场大病都得要了他的命了。
还有堂嫂……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不提也罢。
凌小敏盯着凌锋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大丫,真是太好了,二哥没死,以后我们又可以一家团聚了,你说溪儿知道了得咋高兴啊?”
凌小柔也盯着凌锋清秀俊美的脸看着,她总算是想明白为何会对那个戴帽纱的女人有种莫名的熟悉,还有那个女人离开福荣楼时深深的一眼。
事实是……那个哪是女人了?根本就是凌锋扮的嘛。
一个好好的男人非要扮成女人,又跟敌国奸细混在一起,凌小柔已经有十分相信凌锋是叛国投敌了。
至于他为何会一身伤地倒在小巷里就得等他醒来自己说了。
虽说没有和凌锋真正相处过,可在原主的记忆中,凌锋是个对家人异常呵护的好男人,还是个十足的妹控,从小到大只要凌小柔喜欢的,凌锋就是省吃俭用都得给她弄来。
可以说就是后来有了凌睿溪,凌锋对凌小柔的疼爱都没有减少半分,甚至还总是教育凌睿溪要同他一般爱护姑姑和娘亲。
若不是被丁财旺陷害,凌小柔一家是再幸福不过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疼爱妹妹,对家也很有责任感的好男人,怎么就叛国了呢?
凌小柔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她不是原来的凌小柔,就算因原主记忆残留着一丝对凌锋有着兄妹的眷恋,但那份眷恋还是没有原主来的强烈。
不将凌锋以奸细的身份交出去,已经算是她对凌锋和原主那份亲情的回报了,再多的她也不愿去做。
当然,她同样对大衍国没有太重的归属感,私放个叛国者也没多大压力,唯一要做的就是放走凌锋之前,一定要凌锋隐姓埋名,就算今后被抓被杀了,也不能牵连到凌家,更不能连累到她。
做为回报,她保证会将凌睿溪好好地养大成人。
城外的路不够平坦,怕颠到车里受伤的人,车夫将马车驾的很慢,小心地避开路上的坑洼,回到庄子时,已是傍晚时分。
凌小柔让车夫直接将车驶进她和凌小敏住的院子,直接将凌锋抬进闲着的房间里。
再三嘱咐车夫不要说出去,这才让车夫离开。
用烈酒将凌锋的伤口消毒,期间凌锋被疼醒两次,又疼晕过去,直到将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完,这才翻出之前备下的伤药粉洒在伤口上。
让凌小敏在床边守着,一旦凌锋醒过来就到外面喊她。
凌小柔要给凌锋做些补血的食物吃,流了那么多久,若是不补补,别没因伤丢了命,再得了贫血症。
前几日老王妃和屈夫人在庄子时,凌小柔让人买了几只乌鸡,如今还剩下三只。凌小柔让人给宰杀了送来。
将乌鸡剁开洗净,与姜、红枣、桂圆肉一起放入砂锅内,放在小泥炉上大火煮开,后改小火煮半个时辰,加入枸杞继续煮小半个时辰,到乌鸡肉软烂了加少许盐。
盛了一碗放在旁边晾凉了给凌锋喂下,剩下的就焖在小泥炉上,什么时候凌锋再喝都能喝到热乎鸡汤。
鸡汤下肚,凌锋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虽然人没醒,面色却好看了许多。
凌小柔让凌小敏先回去歇息,免得两人都守在这里,明日累坏了没人替换。凌小敏也知道这个道理,又不舍地看了凌锋两眼,转身回屋。
凌小柔坐在床边,盯着床上躺着的“哥哥”看,不得不说凌锋长的真是挺好看的,与凌小柔有五分相像,只是相对于女子的柔和,二十五岁的凌锋面部线条要粗犷一些。
墨黑的发散在枕边,映的失血过多的脸色愈发苍白,兄妹俩相似的薄唇形状很美好,不时轻轻地抿下。
想到记忆中那些凌锋呵护妹妹的片断,凌小柔不时叹口气:好好的,怎么就做了叛徒?不然一家人合合美美的过些平静日子,有这样一个英俊又疼爱妹妹的哥哥多好啊!
可事已至此,凌小柔也知道再想那些也没用,只希望凌锋不会因失血丢了命,等伤好了走的远远的,从此再也不见。
不时摸摸凌锋的额头,生怕伤口感染再引起发烧,好在一直到了后半夜也没见凌锋发烧,直到东方破晓,凌小柔才倚着床边眯了一小觉。
梦中似乎有人在轻触她的脸颊,睁开眼就看到凌锋复杂又疼惜的目光,凌小柔“呀”的一惊,一声“哥哥”就脱口而出了。
“妹妹,你受苦了。”凌锋笑容很淡,还有些有气无力,可眼中的怜爱却是那样真切。
凌小柔咬着下唇摇头不语,不知是感受到凌锋对妹妹的疼爱,还是她内心还残留一丝原主的情绪,又或者是对亲情的期待。
当对上凌锋饱含亲情的双眸时,凌小柔就有想哭的冲动,只怕话一出口,就会泣不成声。
之前那些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想法都被她抛开,若是凌锋愿意,哪怕是冒着砍头的危险将他一辈子藏在庄子里,她也不怕了。
凌锋伸手将妹妹揽入怀中,“傻丫头,怎么哭了?见到哥哥活着不高兴?”
凌小柔再摇头,凌锋的怀抱如记忆中那般温暖,让凌小柔更是不敢开口。
沉静了许久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哥,你先躺着,我再给你端碗鸡汤来喝。”
凌锋点头,虽然只是小坐片刻,已然使他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身子都突突地抖的厉害。
扶着凌锋躺回床上,又用枕头将他的后背垫高,这样方便待会喝汤。
注视着凌小柔瘦弱的背影走出去,凌锋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从没想过这次的蓟城之行会与妹妹巧遇,更没想过会被妹妹救了一命。
半年来刀光血雨的生活让他的心都变的冷硬了,杀人也能了家常便饭一般,若不是对家人的那点牵挂,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挺过那些艰难的日子。
不只一次想过放弃,就这样死了也好,可每当此时,凌小柔和凌睿溪扬着灿烂的小脸一声声“哥哥”,一声声“爹爹”的呼唤就会在耳边响起,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了过来。
此时再想来,能够再见妹妹的面,那些坚持总算没有白费。
凌小柔盛了一大碗鸡汤,里面还有焖烂乎乎的鸡肉,筷子轻轻一挑便从骨头上落了下来,喝了鸡汤再吃些鸡肉,过会儿让进城送鱼的人回来时再买些猪肝回来,那个补血再好不过了。
亲手鸡汤送到凌锋的嘴边,凌锋好笑地望着妹妹小心翼翼的神色,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是纸灰做的,吹口气就能散了。
鸡汤入肚暖乎乎的,身上的力气似乎也回来了,凌锋不由得喟叹:“这鸡汤炖的真好喝,记得哥哥出征之前,你可是煮粥都能煮糊了。”
凌锋说者无意,凌小柔听者却有了心,只当是凌锋对她的厨艺生疑,手一抖,鸡汤便溢出几滴,落在被上。
见凌小柔手忙脚乱还很紧张地拿手帕擦被上的汤渍,凌锋不由好笑道:“妹妹生气了,想用鸡汤给哥哥洗脸?”
凌小柔仔细地看凌锋的神色,倒不像是对她怀疑,毕竟也分开了那么久,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也未必都知道,或许只是一时感慨。
见凌小柔只盯着自己看,凌锋眼眶微湿,“从前粥都煮不好的你,如今竟要撑起一间酒楼,妹妹,这些日子苦了你了,都是哥哥无能,没能把你保护好。”
凌小柔见凌锋神色不似作伪,都是对没能守护好妹妹的愧疚,“哥,不怪你,都是姓丁的害的,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凌锋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随即又怜爱地抚过凌小柔的发顶,“报仇的事交给哥哥,妹妹只管挣钱养家就是了。”
说着笑道:“真看不出来,我最美丽的妹妹这么有本事,不单单是蓟城人知道我妹妹开的酒楼食物好吃,就是西夷人都对妹妹的烤肉方子垂涎三尺了。”
凌小柔心里一突,“哥,你如今……”
她原本想问凌锋是否叛国,可又怕听到凌锋亲口承认,心中犹豫,话说的便有些迟疑,凌锋又如何不懂凌小柔的心思?
爽朗一笑,甚至是豪迈地道:“我凌锋乃是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做叛国投敌之事?妹妹且放宽心,哥哥永远记得自己是大衍人。”
凌小柔大大地松了口气,被凌锋的豪迈感染,“就说嘛,你是我哥,哪能是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