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螃蟹在渭城不是多稀罕的东西,不过一个时辰就送来一大车,堪堪供应上了海味轩的用量。至于其它的食材今日送来的就不多了,不过已经有人出海去捞,明日送来的就会比今日的量多很多。
之前是铺子没开张,即使猜到会火热,也没敢准备太多食材,毕竟这东西离了海养久了即使是活着也不如刚出海的鲜美,尤其是螃蟹这种离了海太久,里面的蟹肉就会空掉。
今日也是亏着师爷带人来捧场,起到名人效应,不然凌小柔可以想像围观的多,真正会进来吃的只占少数。
凌小柔看了眼在缸里养着的各种海鱼,或许是来海味轩的人都图了新鲜,点的都是些略有些稀奇的东西,海鱼这一类的倒显得平常了。
凌小柔眼看海鱼剩下的太多,干脆让收拾出来了,以开业酬宾为由,每桌赠送一盘,因是为了打响海鱼的名声,无论是糖醋的、红烧的、香辣的、酱焖的,还是做成鱼球鱼块鱼卷的,都下了一番功夫,绝对不会让海鱼压下海鲜的风头,又不会让海鱼在海鲜的惊艳中被埋没了。
除了或贵或一般贵的海鲜,海味轩的鲍汁捞饭和海鲜面条也在这一日大放光彩,就是被凌小柔安排只做这两样的甄有钱都没想到面条和饭竟然还有这么多种吃法,就像他从前一直做的面条,竟然还可以做成麻辣的、干拌的、汤汁的……
又因所用到的海鲜不同还能分为鲜虾面、蛤蜊面等等,光是面这几日他就跟凌小柔学了十几种做法,可在他看来,若是东家愿意,再教他几十种都不成问题,只是这十几种已经够用了罢了。
比起动辄一两到几两银子甚至十几两、几十两不等的菜肴,海鲜面就便宜得多,价位也因食材不同分了几个档,最便宜的蛤蜊面五十文一碗,最贵的鲍汁拌面二两银子一碗,很多慕名而来的人都能吃得起,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鲍汁是怎么做出来的。咸鲜无比,据说还是用鲍鱼熬出的汁。
鲍鱼,甄有钱当然知道,那可是相当贵重的食材,若鲍汁真是鲍鱼熬出的汁,拌出的面卖二两银子一碗,那是真心不贵了。
凌小柔笑笑,当然她不会告诉别人这鲍汁里虽然是放了鲍鱼,可放的不是那么多,更多的则是用鸡鸭肉熬出来的鲜汤。
除了偷偷地熬了几坛鲍汁,凌小柔还熬了几坛蚝油,这些做菜的时候添在里面可是鲜美无比。
师爷请来的客人们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师爷留在最后,跟凌小柔挤眉弄眼一番,表示自己可是尽了心了,凌小柔自然要有表示,除了送了师爷一小坛鲍汁,又到林掌柜那里拿了一百两银子悄悄塞给师爷,表示今日对他的感谢。
林掌柜见凌小柔对师爷出手如此大方,面色诡异地动了动,闭上眼,再睁开时便是释然了。
之前的东家便是因不明白官商之间的道道,最终落得惨淡收场,不但家被抄了,更是一家人离散,如今这位东家虽然难逃官商勾结之嫌,却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但愿生意会越做越好吧!只是知府与师爷如此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就不怕王法吗?若有一日,东家会不会受到牵连?
心思百转,林掌柜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在得知坛子里面装的是鲍汁,鲍鱼有多贵重他自然知道,鲍鱼熬的汁……师爷觉得这一小坛鲍汁怕是比一百两银子还珍贵,师爷收了银子,暗想回去后就将银子给知府送去,这一坛鲍汁就他自己留下,想想鲍汁海鲜捞饭的鲜美,师爷既然肚子胀得圆滚滚的,还觉得自己能再吃两碗。
朝凌小柔挑了几次拇指,凌小柔很恭敬地把人送出门,之后再回厨房里忙着炒菜。
好在香辣蟹一锅都能炒出很多,坐在铺子里点餐的也多是一只一只的点,凌小柔还是能歇息一会儿的,而且他的两个帮厨看了一天,虽然很多菜因有凌小柔秘制的酱汁无法单干,用凌小柔的酱汁做的似模似样倒是不难,凌小柔也算轻松不少。
晚上林掌柜将帐结了之后,即使心中早有数了,还是被吓了一跳,从前东家经营铺子时已经算是赚钱了,可跟新东家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再想想师爷拿走那一百两,真的只能算是小钱了。
而且,今日的菜还全收半价,若是全价那岂不是不用去成本还要再翻一倍?林掌柜管帐多年,也不由得被帐面上的收入惊呆了。
好在甄有钱他们只管择菜洗碗擀面条,若是被他们知道海味轩有多赚钱,还不得吓傻掉了。
林掌柜一高兴,就着锅里剩下的几只螃蟹爪又喝了半斤烧酒,东家赚的多,他吃的也更好,只要有好吃有好喝,他真心不在乎工钱给多少啊。
凌小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不意外的看到屋内空空,心情难免有些低落,虽然她开始怀疑屈老汉到底是不是她亲爹,可这种被抛弃的感觉真心不怎么好。
想洗漱,才发觉大缸里早已没水,八月的天已不是那么炎热,虽然累了一天在炉前也烤出一身汗水,汗水干后也不那么难受。
脱了衣服倒在床上,凌小柔想:左右自己一个人住了,不如就再找处房子吧,如今远离京城,也远离了宁远王势力范围,她也不用委屈自己过得太低调。
至于屈老汉,若是遇上了,就说自己找了个做厨子的活,想来做厨子一个月那几两银子的工钱,屈老汉真还未必看得上眼。
想着想着,凌小柔慢慢的睡着了,梦里一个个又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画面转来转去,穿着明黄袍子的男子一脸深情,娃娃脸的贺楼二爷委屈地扁着嘴,巾帼不让须眉的莫大小姐挑着眉,一个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在她面前吵个不停,或温柔可亲,或横眉立目,可无论她怎么竖起耳朵,却都无法听清他们在吵个什么。
画面一转,满脸鄙夷的屈老汉一身华服,清贵而高傲地负手而立,在他面前是一群或痛哭流涕,或眼中含怨的女人。
最让凌小柔觉得熟悉的是一个与屈老汉怒目而视的中年妇人,妇人看到凌小柔勾了勾唇角,“柔儿,那不是你亲爹,不要信他满嘴谎言,到干娘这儿来!”
看着有些熟悉却无论怎么都想不起来的妇人,凌小柔惊讶地张了张嘴,难道她还有个干娘?
干娘和屈老汉都渐渐变淡,一个与凌小柔有五分相似的俊美男子在旁含笑地望着她,凌小柔忍不住喊了声:“哥哥!”
想要走上前,却在俊美男子身后,走出个高大英俊,酷帅逼人的身影,宁远王一脸焦急地向前伸出一只手,“大丫,我喜欢你。”
凌小柔下意识回道:“我也喜欢你。”
说完,凌小柔心中突然一阵悸痛,从床上坐起来,人也清醒过来,看看漆黑的屋子,却原来是梦一场。
梦里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却让凌小柔相信,这些人恐怕都是她原本就该认识的,甚至梦中所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一面。
或者,她跟宁远王之前真是两情相悦也说不定,只是目前她还记不得他罢了,可是要去寻个真相,还是继续躲到无法再躲?
虽然逃避很可耻,但在凌小柔看来,宁远王的感情再炙热都与她无关,她真心不想为了别人的感情付出自己的半生,若是不能找到真心相爱的人过一辈子,她宁愿一个人,就如同前世一般。
夜里做了一夜的梦,凌小柔早上起来时还有些头晕,好在海味轩不用起早开门,只要在午前一个时辰开店即可。
只是渴得实在是凶了,凌小柔想着今日一定要买些水在家里存着,不然晚上回来还是没水喝,更别提洗漱所用了。
侧着耳朵听街上的声音,当听到熟悉的吆喝声时,凌小柔从床上爬起来,迅速地将门打开,就看到屈老汉边赶着马车边吆喝卖水。
凌小柔站在门前朝屈老汉挥手,想到昨晚的梦,她那一声‘爹’喊的就有些不情不愿,听在屈老汉耳中就成了对他的控诉。
屈老汉百忙之中抬抬眼皮,“啥事?”
凌小柔指了指屋子,“爹,家里没水了,打两桶呗!”
之前屈老汉寄存马车的邻居大娘正问屈老汉为何好几日没回,屈老汉只说在城外买了房子,如今就近住着,早起送水也方便。
在听到凌小柔的话后,鄙夷道:“你说你这小伙子,虽然长得黑黑瘦瘦的,好歹是把子劳力,你爹辛苦地卖水养家,你不说帮忙,连吃的水还得你爹给你送到眼前?”
凌小柔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总不能说她开铺子也没时间打水吧?
屈老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劝道:“老嫂子,孩子还小,别说她了,就是两桶水罢了。老汉我身子骨还硬朗,还能养她几年。”
转头对凌小柔道:“还不自个儿把水拎回去?”
可屈老汉这几句话倒显得凌小柔是个年纪不小,还靠爹养活的不孝子,正在打水的邻居纷纷指责凌小柔,凌小柔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回屋拿了水桶,毫不客气地拎了几桶进门,既然想给人父慈子不孝的印象,凌小柔就配合呗,反正她能打到水就成。
若是此时解释,还不定会被人如何指责呢,可她这几桶水装的的屈老汉直心疼,她这几桶水就有十几文钱了。
见凌小柔还要拎水,屈老汉忙道:“够吃就成,打多了也同用,明日再打不迟。”
凌小柔又打了一桶,往回拎,屈老汉在后面喊,“儿啊,你也年纪不小,该找些事做了。”
凌小柔顿住脚步,回身看了屈老汉一眼,“爹,我找到事做了,在铺子里做厨子。”
屈老汉眉头一皱,他原本是想让凌小柔自己开个食铺或是摆个吃食摊子,相信凭着凌小柔做美食的本事,日进寸金是肯定的,可惜等来等去却是凌小柔给人当厨子。
做厨子能赚多少?顶了天一个月十几两银子,还不如他卖水赚的多,屈老汉这回真对凌小柔没什么盼望了,可不想自己辛苦赚了银子还得分给凌小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