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愣神就被王婶扑到近前,王婶抖着手,在李旬的脸上摸着,虽然十六年不见,李旬也从孩童长成英朗青年,可那模样仔细看着还有儿子的影子,看的王婶心酸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滚,一滴一滴都滴进了面里。
李旬也在看到王婶后呆住了,虽然如今的王婶瞧着是老了,可依稀的模样还是与他童年记忆差不多,还有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虽然不再美丽,可眼中温柔又悲切的情绪,让他绝对不会怀疑这就是她的亲娘。
尤其是她手里端着的这碗四丁面,可是比凌小柔做的更像他儿时吃过的样子,连那只碗都是王婶按着记忆中刻意选的。
只是他的亲娘如今也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面前这个老妇人瞧着却好像五十多岁,即使不知道当年她是怎样从大火中活下来,至少可以看出这些年她的日子过的很苦。
呆了片刻,李旬的眼泪瓣就不要钱地往下掉,若不是凌小柔先下手为强地抢下那碗四丁面,这娘俩就得哭得满身都是面了。
贺楼远看的云里雾里,再看凌小柔一脸欣慰,想到从前那些关于李旬出身的传闻,大概有了答案,看来他的大丫真是运气,随便认个婶子都是皇上的娘。
只是瞧着之前李旬的状态,怎么好像是把他的大丫给当成娘了?唉,他只顾着和李旬置气,现成的便宜都忘了捡了。
那边娘俩抱在一起哭的酣畅淋漓,这边凌小柔就将从福德那里听来的宫中秘闻讲给贺楼远听,贺楼远听后也明白之前李旬是把凌小柔当成他亲娘转世,才会对她动手动脚,虽然其情可悯,但这做法却是贺楼远不能容忍,等他那边哭完了,情绪不那么激动了,他还得去找他切磋切磋。
让他明白借着乱认娘而占便宜的行为很不好。
最后还是凌小柔怕王婶哭出个好歹,才上前制止这对母子的喜极而泣,王婶一手拉着凌小柔的手,一手拉着李旬的手,瞧瞧哪个都够让她安慰了,不知不觉两只手就放在了一起。
贺楼远眼皮一跳,怎么好好的这手就握在一起了?也不管这边情绪氛围都很感人,几步上前拉过凌小柔的手,将被李旬碰过的地方用袖子擦了又擦,倒是让王婶忍不住破涕而笑。
李旬这时也不疯魔了,一副有娘万事足的样子,朝贺楼远翻了翻白眼,“瞧你那小心眼,年纪一大把了,难得有个女人看上你,朕还会抢不成?”
贺楼远用怀疑的目光睨了李旬一眼,若是往日李旬也就忍了,可这边刚认回亲娘,李旬还处于一种有娘就是宝的状态里,对于任何挑衅行为都还有那几分幼稚,被贺楼远那么一看,就想要与人理论,还是被王婶拉住劝了几句才回复些理智。
朝贺楼远恨声道:“哼,朕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见识!”
知道亲娘没死,哭过后之后,情绪也发泄了,也不用再找寄托的李旬已经从疯魔中走出来,再次变回手握江山的帝王。
贺楼远也不理他,虽然知道之前只是误会,贺楼远还是对于李旬拉过凌小柔小手这件事耿耿于怀,半点不给李旬靠近凌小柔的机会。
早膳没吃就跟着贺楼远和凌小柔来到宁远王府,枯坐了一上午只喝了几壶水,李旬也是饿坏了,看到王婶做的那碗面,也不管里面都是眼泪,端起来就吃。
吃过之后,将嘴一抹,问起王婶当年之事,还有这些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再回忆起从前,王婶的心态也平和了,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可李旬听着却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他这些年锦衣玉食的,却不知亲娘就在皇宫外默默地守着他。
原来当年被所有人认为是意外的那场大火,竟然是他那个养母的杰作,只是不喜他与那样身份低微的母亲常常见面,才会指使人趁夜放火。
若不是放火之人自知回去也难逃毒手,一时善心发作帮着她从宫墙爬出去,她早就被那场大火烧成灰了。
只是逃出宫后的王婶,放心不下李旬,怕离开京城后再难得知儿子的消息了,只能靠着在宫中的一点积蓄在京城里买了那么一处宅子过起了隐姓埋名的日子。
直到得知儿子做了皇上,还对她的娘家封官加赏,她才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原本是该母子相见了,可当年害她的人却做了太后,权衡了两家的势力,王婶最怕李旬要动太后,最终却因根基不稳,再被太后给害了,甚至连娘家人都不敢去见。
一桩桩往事把李旬听的恨意难消,想不到虽然一直不甚亲近,但他也当成亲娘一样供养的养母,竟是想要害死他生母的凶手,若不是生母命大,他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尽孝了吗?
好在李旬能走到今日也不是个冲动的人,如今太后势大,若是此时动手,势必会造成他皇位不稳,不但不能给亲娘报仇,他都怕不能自保。
最后,母子俩又抱在一起伤怀许久之后,李旬才在凌小柔的劝解之下依依不舍地离开宁远王府,并连连保证,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替亲娘报仇,并接她进宫去享福。
那磨磨蹭蹭的模样,若是依着贺楼远的意思,直接把人赶走就是。
王婶没有出面送行,可在李旬离开后,她就是又哭又笑又担忧的,直说:想不到在有生之年还能见着儿子,就是让她立马死去,她也甘心了。
眼看就是年根底下了,老太妃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与京城里的老姐妹聚会,回来时听说皇上到王府来了,虽然觉得蹊跷也没多想,在得知凌小柔被贺楼远带回来后,才急巴巴地赶过来看人,结果就看到王婶和凌小柔坐在一块儿说话。
虽然王婶的身份暂时还不能让很多人知道,但做为宁远王的亲娘,老太妃那可是有主见的,让她知道了也好出出主意。
老太妃知道王婶竟然是皇上的亲娘后,也是惊讶了许久,最后说道:“此事除了我们几人之外,不可再让别人知晓,以往在王府里如何,今后也不要改变,切不可被人看出什么苗头。”
王婶和凌小柔连连称是,王婶更是起身告辞就要去作坊里看着,被老太妃一把扯回来,“你这性子也是急了些,眼睛都肿的核桃似的,是怕别人都看不出吗?”
王婶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眼睛没消肿之前也不好出去见人,干脆就与老太妃坐在屋子里闲聊,倒是难得回到宁远王府的凌小柔被赶出来,理由是:许久没吃到她做的美味,既然回来了,别闲着了。
凌小柔也知道老太妃是有话要与王婶说,既然不让听想必就不是她该听的,笑着告辞出来。
瞧着宁远王府熟悉的景色,凌小柔的心情也美好的一塌糊涂,稍稍感慨过后,就一头扎进厨房,什么好吃弄什么,带领着王府的大厨,几乎是把宁远王府能用的食材都折腾光了才算罢手。
这边晚饭刚做好,那边宫里来了旨意,因年宴将至,命凌小柔速速回宫,着手一切准备,不得有误。
虽然百般不愿,凌小柔倒是知道,之前的年宴她可是按着满汉全席的规格来准备的食材,如果此时她撂挑子,绝对会让那些御厨们都傻眼。
此时再让御厨们重新准备也不现实,只能她再进宫一趟,反正有王婶做靠山,她还真不怎么担心李旬过了年三十会不放她出宫了。
至于太后那里,只要不撕破脸,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皇上留的。
只是今日已晚,晚饭也做好了,凌小柔也没想立马回宫,还是要吃顿团圆饭再说。
这边晚饭刚摆上,带着凌睿溪出去玩了一天的凌锋也回来了,听说凌小柔被贺楼远带回府了,扛着儿子就奔厨房跑。
一激动,忘了门的高度,害的坐在肩上的凌睿溪一头撞在门框上,换来凌小柔一阵阵的埋怨,瞧着凌睿溪顶着额头上鸽子蛋大小的包,扁着小嘴愣是一声不哭,凌锋更是内疚不已,还被凌睿溪好一通安慰了,也不知是谁的头被撞了大包。
见到姑姑后,凌睿溪就一直窝在凌小柔的怀里不肯下来,最后的菜都是凌小柔动嘴,大厨们动手。
这样依恋她的凌睿溪,让凌小柔忍不住就想到李旬,那可怜的娃此时会不会也在宫里孤零零地想念他的娘呢?
晚上,瞧着满满一大桌子让人垂涎的美食,一桌人竟破天荒地没一个伸筷子,尤其是凌睿溪,在知道凌小柔明日还要回宫后,更是抓着她的衣襟不放手,就怕一松手姑姑又跑的不见了。
贺楼玉最先沉不住气,“要我说,管他年宴不年宴的,往年小柔儿不在时,也没见过年宫里吃不上饭。”
老太妃瞪了他一眼,“这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虽然我也不赞同柔儿进宫,可这事还是要柔儿自己拿主意才是,不管你怎么想,姨母都听你的。”
贺楼远一言不发,看那意思也不想让凌小柔进宫,至于年宴不年宴的他真不怎么关心,反正不就是一顿饭,随便炒炒也就是了,相信有凌小柔这些日子的教导御厨总能把年宴做的比往年好吧。
不知真相的凌锋也是一脸担忧,想起早上关于皇上和凌小柔传出的那些闲言,他多少也明白贺楼远为何执意将人带出宫,这时更不赞同凌小柔进宫了,就怕再进宫还是送羊入虎口,毕竟他妹妹长的这么好看,朝夕相对的,难免皇上不动心。
只有王婶想到儿子一个人在宫里连个贴心人都没有,挺心疼的,若是凌小柔能进宫,至少能有个人陪着儿子说说话,完全忘了她儿子这么些年一直生活在宫里,就是妃子都有十几个了,哪里会没人陪着说话呢?
这顿饭吃完了,凌小柔将筷子放下,朝几人笑笑,说道:“做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有头无尾,既然当初决定要将年宴办好,我就不会放弃,如今有王婶在,更不用担心皇上过了年不放我出来。”
凌小柔这样选择也不是没有原因,虽然前世她对满汉全席的食单可以说是相当熟悉,却从没亲手做过这样一场盛大的宴席,在她的心里也曾憧憬过亲自参与一次这种规模的盛宴。
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这里,因美食而执着了多年的她不想错过这样大好的机会。
见她心意已决,贺楼远似乎能明白她为了一件事而执着的心情,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热血他也曾有过,美食于凌小柔来说,就好比战争于他,只是不同的战场上,却有着相同的豪情,要劝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二日起早,凌小柔在没上早朝的贺楼远护送下进了皇宫,李旬下了朝早早地等在宫门前,看贺楼远像从身上剜肉一样的不舍,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若不是怕被失去理智的贺楼远给打残了,他真想上前从贺楼远的手上把凌小柔的手接过来,再说上一句:人交给朕,你就放心地去吧!
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做出再刺激贺楼远的举动,可孰不知,他等在宫门就为了迎凌小柔进宫的行为已经刺激到贺楼远了。
转身离开之即,贺楼远沉声道:“明日早朝后,臣在演武场向皇上讨教一二。”
轿辇四平八稳地被抬起,端坐于上的李旬却身子一抖,险些从轿辇上滑下。
果然,无论再怎样为了某人变得和蔼了的宁远王,都不要试着去撩拨,宁远王就是宁远王,那个战力强悍,又心眼跟针鼻儿一样小的男人,惹怒了他,即使是皇上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李旬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再次被揍得鼻青脸肿,上不得早朝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