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其实并不清,只有三五丈宽的河道,说它是条小河也不为过。
本来也有十几仗宽的河道不知经历了什么事情逐年变窄,清江周围的民众都说有人惊到了江中的龙王,所以才不给江边的人留条活路。
在这清江极为狭窄的地方的南岸有一队年轻的军士,竭尽一身漆黑的夜行衣,腰间别着一把长刀,长筒靴的脚腕上方却是每人都挂着一把匕首,似乎将要一起做些什么事情。
为首一人却是没像其他人一般装束,那人虽然也是夜行衣加身,但是手中却只拿得一支短剑,短剑的剑柄之上似有淡淡紫光,可是却被那人用手轻轻的握住。
而在这队人的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位年迈的老将军。
老将军明显已经多日未曾合眼了,虽然身体依然挺拔,但是眼眶内却充满了血丝,任谁也看得出他已经到了强撸之末。
这是苏穆将军从未经历过的战争,艰苦的程度难以想象。敌众我寡的情况对于苏穆来说更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秦军每天都会进行数十次的大大小小亦真亦假的进攻,这条满是淤泥的清江河道每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新尸体躺在河道中央,有时候苏穆会觉得这江水似乎已经变成了人血一般的红色。看着齐国的儿郎们一个一个的去送死,而自己却毫无办法阻止。
战争是残酷的,可是从军四十年的苏穆从未想过这场战争会是如此的残酷。
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苏穆抬头看向了眼前的这群目光中闪现着决然的年轻人。
“你们有的是大齐最优秀的士兵,有的是廉贞宫最优秀的弟子如果你们不参加今晚的行动,前途都必将无量。我最后问有人后悔不想参加此次行动的可以向前一步。”苏穆的话像是一口大钟,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但是却没有人踏出一步。
“有人家中有妻儿爹娘的上前一步。”队伍中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依旧没有人踏出一步。
“好,你们都是好样的。”苏穆忽然凝噎了起来,眼眶微红,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身为廉贞宫大弟子的龙由作为此次行动的负责人按住了腰间的剑上前两步,没有说话,反而十分镇定的看着苏穆的眼睛,坚毅的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三十人要去完成一个似乎根本就完不成的任务“刺杀秦军主帅言如玉”。如果成功便可以成功的拖住秦军,甚至直接摧毁秦军的军心。
原本应该全部启用廉贞宫修行者的暗杀队伍,却被苏穆强行改变了人员的配置,苏穆心中再清楚不过,修行者对于大齐军队的重要性,而今天参加行动的所有人几乎已经没了回来的可能,所以他更不能拿那么多廉贞宫修行者的生命去冒这个险。
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笛声,伴随着笛声,是一些沙哑的喉咙在唱着: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这是齐军的军歌,此时虽然三十人中将近十人并非军人,可是他们依旧在唱着这首所有齐国人都耳熟能详的歌曲。
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他们还是愿意牺牲所有的一切去试上一试,他们依旧无所畏惧,即便只有一线希望。
眼眶微红的的苏穆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来。
三十条身影在黑夜中过了清江,然后化成了三十个小黑点消失在了苏穆的视线之中,苏穆长叹了一声,放在身后的双手早已紧张的捏在了一起,满是汗水。
过了清江,秦军的军营近在眼前,多入反省的行军帐篷富有规律的排开在这巨大的军营之中。
龙由远远的看去,军营之中守卫颇为森严,数不清的巡逻小队,在这偌大的营盘中穿行,不时的还有几名武道修行者夹在在这其中。龙由皱了一下脑袋,伸手止住了所有人前行的脚步。
在兵营外是每隔数十步便会有一座奇高的瞭望塔,每座塔台上均站着两名士兵,若是再靠近必当有被发现的危险。
显然想要通过这外围的第一道封锁则必须要悄无声息的解决掉这座塔台上的士兵。
“小秋,小文,你们俩迅速将这个塔台上的士兵解决掉,但是不能将他们的身体放倒,一旦他们的身体倒下就会被相邻塔台上的士兵发现,你们自己想办法。”龙由身手从身后唤出了两名廉贞宫青年。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后,弯着身体向着离他们最近的塔台跑去。
两个矫健的身影如风一般急速的冲上了塔台,“噗…噗…”两声闷响响起,塔台上两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士兵此刻已经软了下去。却被两人用着奇怪的姿势依靠在了一起,摇摇欲坠但是却没有倒下。
龙由眼见二人得手,毫不犹豫的带着身后的一行人迅速的穿过了秦军营盘外的栅栏。然后三十人的队伍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计划立即一分为四,化整为零,寻找着言如玉中军大营的位置所在。
言如玉颇为头疼用着他那双及其修长的双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的盯着眼前的巨大沙盘。
秦军以绝对优势兵力进入齐国,却被对方以清江为屏障,搁浅了自己的骑兵。将自己死死的拖了半个月。这是言如玉从军以来从未有过的耻辱。
再加上三十万大军的供给线十分的绵长,落云境内犹豫连年征战早已物资匮乏,如今只能从秦国腹地调配物资运往清江,消耗十分之大,在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月,秦国可能就再也分配不出粮食了。
“大将军。”言如玉身后一员小将银甲加身,一脸英气,可不正是去年在中京城内比试输给了楚忌的上官澈羽。
看着愁容满面的言如玉拱手说道:“不如我们联合武曲宫与古剑门偷袭齐军中军吧,只要杀了苏穆,齐军士气必定大乱,我们才好趁机掩杀过去。”
年轻的上官澈羽武技优异,又是秦国上官家族的长子,此时早已成为了言如玉身前的红人。
言如玉听闻上官澈羽的计策后微微皱眉,他的计策虽然有些莽撞,但是对于当前的局势来说可能是唯一的转折办法了。齐军背后则是齐国的腹地,大批的军需物资源源不断的运来,但是自己却跟他们耗不起啊。
在沙盘前踱着步子的言如玉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却又忽然想起。
对于自己来说似乎苏穆此时应该更为着急,那上官澈羽想到的计策苏穆是否也能想到呢。
言如玉的嘴角忽然挑起了一个让人不解的弧度。
越向秦军营地的中心靠近,守卫不紧没有森严起来,反而似乎薄弱了不少。在营地外围随处可见的武道修行者早已看不到身影,就连执勤的士兵似乎也少了许多,这让精神高度紧张的龙由,心中泛起了一丝忐忑。
难道言如玉已经得知自己今晚要来袭营?冒出了这个荒诞的想法后龙由马上摇头将这个想法否定。
这次行动只有他们三十人加上苏大将军知道,显然秦军不可能得到消息。
也许是自己多疑了吧,龙由微微的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体,然后急忙地下了脑袋隐藏了起来,两队分别由十名秦国步兵组成的巡逻队伍交叉而过。
“哎,你们怎么磨磨蹭蹭的,已经迟到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了,言将军大营附近一定要盯住了,别让齐人有可乘之机。”一直似乎值完勤的队伍为首之人大声的指着另一支有些仓促的队伍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今天肚子不太舒服,刚刚取了个茅厕,所以晚了些,我这就带兄弟们过去。”说完急忙催了几声,一行十人不免加快了脚步。
龙由心中暗喜,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进入秦军军营已有两个时辰,再过一个时辰天便要亮了,但是依旧没有找到秦军的主营帐。此时的这一对士兵却是正好成了他们的向导。
言如玉的中军大帐在龙由的眼中与其他的大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细心的龙由发这顶圆帐的顶棚却是由银色的布料制成,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让人心寒的冷光。
应该就是这里了,龙由深吸了一口气。握剑的右手随着接近那顶银色的帐篷越来越紧。
两名年轻士兵悄无声息的将守在门口的两名守卫并将它们的尸体拖到了隐蔽的地方。
龙由的世界中忽然变得异样的平静,站在化虚巅峰的他第一次出现了紧张的感觉。这时即便当日豫州城被围也没有出现过的感觉。
修行者的直觉告诉他这里边一定有问题,因为他们接近言如玉的营寨似乎太容易了些,这本来便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
龙由身后的廉贞宫弟子轻轻的拉了一下走在最前的龙由,眼光闪烁,担心的表情溢于言表。
龙由强自镇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事以至此,即便中了阴谋,也无路可退了。
手中的泛着紫光的长剑在银月下出鞘,倾泻而出的寒光划开了半面天空。那由麻布制成的颇为沉重的营帐大门被龙由的剑光轻而易举的切碎,零散的碎片向着四周激射而出。
七人鱼贯而入冲入大帐。
大帐中在龙由挥剑后依旧十分安静,只余下七人凌乱的脚步声。
为首的龙由忽然间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因为他借着丝丝由大门处射入的微弱月光,看到正对这大门之处坐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