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魔僧的全力一击?感受着后背后传来的绝对冰冷,和那抹尚未接触便已经开始令自己心肝欲碎的锋厉意味,老婆子脑海中生起这般感慨,知道死神的手已经快要轻拂上自己的后背。
纵然已经多年未曾相遇吗,纵然服下了火灵芝,但是双放的差距依旧太大了。
老婆子没有回首,没有闪避,牙齿紧咬着嘴唇,佝偻的身体依然如头悍虎般狂暴前纵,依然在奔跑,因为他知道再回首已无退路,如此近的距离闪避也只是徒劳,此时此刻他只能奔跑,向着死亡奔跑或者比死亡跑的更快,如此方能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冲至老僧身前两步之地,老婆子全然不管不顾身后如此亲近的死亡气息,瞪着眼睛,盯着对方的脖颈,双手一错将全身气力凝于长刀之上狠狠斩了过去,刀锋之上精气劲吐,气势一往无前!
看着劈面而来的狠厉刀光,老僧立于胸前的手微微反转,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因为他知道,就算那老婆子再快,也快不过自己的佛珠。
在长刀没有到达自己的脖颈前,佛珠便会将她的身体毫不留情的撕裂。
老婆子手中的刀距离老僧的脖颈还有三尺。
而老僧的佛珠距离老婆子的后背还有一尺。
老僧轻微的喘息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毕竟是一场战斗,自己又是这般厌恶这战斗的人。
但是片刻之后他便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的对手不仅仅只有一人。
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何老婆子如此的无畏般的将整个后背留给自己,原来她是相信他背后的人可以将他保护。
“嗨……”老僧在雨中叹息,这声叹息像是一个命令,或是一个惋惜,又像是一句话,但是在最后都化为了平静。
老人看着那飞向老婆子的佛珠,早已窜了出去,握手为拳,直落在佛珠的必经之路之上,想要以绝对的力量将那佛珠压制。
可是下一刻,老人凌空的身影却是在空中一窒,然后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慢慢回头,整个人猝然的跌落在了小院的石板之上。
一个年轻的身影出现在老人原先呆过的地方,手中握着一把极为尖细的剑,剑尖如死神镰刀一般直直的指向了老人的身体呆过的地方,在剑柄处殷红的鲜血被雨水冲刷过后落下,流向地面,向着老人的身体流了过去,最终于那老人身上流淌出来的血水汇聚在了一起。
厉啸声回荡在小院间,感受到了身后的那个气息的消失,老婆子不再沉默,而是变得而有些疯狂。
可是就在下一刻,连这疯狂的厉啸声也戛然而止。
佛珠如一柄剑从她的胸口一穿而过,倾洒出了一蓬血雨,那蓬鲜血仿佛来自老妇人的脸上一般,老妇人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无比。
愣愣的看着穿过自己胸口的佛珠,与自己胸口的巨大血洞,嗓子里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小院内的食物在老婆子的眼中逐渐变形扭曲,变成张牙舞爪的怪物;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叶挤压出来的气息像岩浆般滚烫,拼命吸进来的气息却像冰川般酷寒;思维越来越紊乱,费力的转过了脑袋,看向了躺在自己身后的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想要努力的向身后的老人爬去,可是即便是仅有三步的距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实如隔了整个世界一般。
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出乎意料般的皆是瞪着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丝,如鱼肚般的冰冷眼眸里满是黯淡绝望情绪,始终无法闭上,任由那些雨水击打在眼球上,把那些血水冲洗的干干净净。
“师傅……我杀人了。”年轻的和尚双手合十,对着两位老人的尸体,高声的宣了一句佛号。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你总要杀人的,这是个很好的尝试。不是么?”老僧手如莲花,身体之上的破旧僧袍中的雨水被他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震向四周飞去。
那僧袍一如最开始走进小院儿一般干燥,破旧。
“可是他们做的粥真的很好吃。”
“这我知道,我已经吃着他们做的粥几十年了,我当然知道好吃。”老僧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们。”年轻僧人不太懂这其中的道理,带着疑问问向小院门口的老僧。
“因为这是他们的命啊,一日入幽冥海,一辈子便入幽冥海,除非到死,不然便没有自由。而这自由正是他们所向往。所以他们得死,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老僧伸手招呼年轻僧人走出小院,然后细心地将小院的门重新拴好,小院重新归于平静,似乎没有人来过一般。
天空中的与没有停下来,将整个京州城打湿,顺着屋檐,顺着树枝,顺着各处向着地面滑落,然后汇聚在一起向着长街流去,没人在乎那在流向长街中的雨水中混杂着那一丝丝的淡红色,和那一缕缕的血腥味,最后,连这丝淡淡的血腥味也消失不见了。
“师傅。”京州城的北门,两个僧人走出,年轻的僧人转头,似乎有话问那名老僧。
“何事?”老僧耐心的停下了脚步。
京州城门下许许多多在避雨的秦人好奇的看着大雨中的两名僧人,不时的对着他们指手画脚起来。
因为即便是在这大雨中,两人的僧袍却是没有被雨水打湿,甚至连一丁点的雨水都没有落到他们的僧袍之上。
“我们接下来去哪?”
“梦云泽。”老僧笑了笑,不在乎这些诧异的目光,带着年轻的僧人向着北方而去。
“为什么去那儿。”年轻人锲而不舍,继续追问道。
“你的问题最近越来越多了。”老僧的话中似乎带着玩味。
“佛曰:不知者不齿,是为无知。”
老僧笑着摇了摇头。“带你去见一个佛门的至宝。”
“至宝?这么厉害?”
“恩,当然。”
大雨中,两人的身影在京州城深沉的目光中渐行渐远,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年的秋天对于佛门来说是个很好的季节,因为被他们视为佛门两大圣物之一的“五色金莲”就要在云梦泽盛开,对于佛门来讲绝对是个盛大的日子。
“师兄。”了心的脸色微红在佛坪上向着远处的了然喊道。
“何事?你今日竟然不早读?当真有些奇怪。”了然闻声回头,看着远处急匆匆走来的师弟,有些惊讶。
了然了解自己这个师弟,虽然心资聪慧但是却极为认死理儿自从师傅说过一句每日早晨要晨读两个时辰后,自己这个师弟就没有一天落下过,但是不知为何今天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连对于他来讲晨读这么大的事情也放下了。
“昨日师傅让我下山去了,所以才回来。”了心急匆匆的向着了然解释道。
“下山?师傅让你干什么去了?”
“师傅让我在俗世寻了一盆童子尿,说将来有大用处。”了心脸色微红,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童子尿?要童子尿做什么?你找到了?”了然不解,看着了心涨红的脸确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我哪知道,哎呦,师兄你就不要笑话我了。”了心有些尴尬的停了下来,了然看向了他的左手上可不正是拿着一个不小不大的葫芦,放在身旁也不是,放在身前也不是。
“得了得了,不逗你了,估计是跟月中的五色金莲出世有关,快去正殿吧,师傅等着你。”了然嘲笑的摇了摇头后转身离去。
了心看着了然离去的身影嘀咕了一声后归于平静。
“师傅,我回来了。”了心站在巨大的佛殿之上,不知为何,这几日登山拜佛的人少了许多,今日登山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大殿中一个老僧拿着一个抹布,正在细心的擦拭着正中的那个巨大的佛像。
老人的身材与那佛像相比很渺小,但是不知为何,在了心的眼中却是高大无比。
“回来了?”老僧的声音中满是慈祥,传入了新的耳朵之中,涌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暖。
“我不知道,师傅让我寻此物有何用?”了心挠了挠脑袋。
“当然有他的用处,难道我会故意刁难你不成?”老僧佯嗔道。
“你师兄说了,你今日的晨读没有完成,你一会儿要补上。”
“是,师傅。”了心恢复了该有的恭敬,对着那个依旧在擦拭着佛像的老人深深的拜了下去。
“每天都同样做重复一件事不易,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便不要轻易放弃。行百里者半九十便是这个道理,放在修行上道理都是一样的。”老人停了下来,似乎想要看看自己擦得是否干净,然后微微测了一下脑袋,自顾自的说道。
“弟子受教了。”了心肃然再次对着那老僧拜了下去后,退出了大殿。
大殿的木门被了心缓缓的关上,空当的大殿中只余下老僧一人。
老僧似乎有些累了,拍了拍身前的佛像后坐在了佛像的脚下。
“老伙计,你是不是也有些没有想到,竟然有一日,你的脚下竟然没有了虔诚的信徒。”
大殿中老僧的声音在四处回响后消散。但却没人回应。
“人们终究还是爱自己多一些。”
“总觉得这次的五色金莲的出世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但是却发现不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老僧叹了一口气,微微的摇了摇头后,站起了身,推开了佛像身旁的与墙壁化为一体的门。一片金光闪烁,老僧的身影消失在其中,大殿归于平静,只留下了一束束的回音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