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轻轻的在这个跟了自己有些年头的老伙计的背上拍了拍,然后翻身上马。
小山坡上一个看似苍老但是却依旧昂然的身影出现在了齐军的视线之中。
“士兵们,我相信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有正义存在的。就像太阳始终会出现一样。”文侯的话声音不是很大,甚至连离他很近的人都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话却是迎来了无数的欢呼声。
人潮声如海浪一般响起,那个坚实的声影便是给齐人们带了无数的信心和勇气。
“他说了什么?”言如玉转身问向了身后的人。
“他说相信正义是存在的。”武曲宫的人恭敬的回答道。
言如玉摇头后轻蔑的笑了笑:“天下,非正义者可居之,惟有能者可居之。林锦荣,你所代表的,和你所渴望的,终归只能是镜花水月梦一场罢了。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的伎俩都是枉然,无论此战成败,齐国都已亡定,非你一人之力可改变。”
随着他一声令下,右手用力下斩,进攻的鼓号终于隆隆响起,齐军发起的最后的战争在这刻正式打响。
战争在初起的那刻,齐军就已稳稳地占据着上风,列阵整齐终究给齐军带来了一定的优势,数百数百的秦人在齐军的长弓长枪下或死亡或重伤,但是这仅仅是这硕大战场上的一片水花罢了,几乎掀动不了任何的波浪。
然而秦军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一批又一批,在旗帜招展中不要命地向前冲,仿佛情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对方的一支箭,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取对方身上的一道伤口。
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便是冲过那条河后的防线。
左二的身前不知道有多少长剑被他挑落,自从那个人影站上了山坡开始便有无数的箭雨向着那个身影射来,跟随文候多年的他在熟悉不过文候的性格了,无奈之下只好放下了迎面扑来的秦军站在了文侯的身旁。
连续作战数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要累得不行了。身披厚重的铠甲,眼前是一幕幕血花纷舞的景象,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倒下了多少。
秦国的战士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已经麻木,长枪已快拎不动,钢刀也挥舞不起,他们完全是在凭借本能作战。
敌人的刀砍上来,他们已经不知道去躲,枪戳过来,就用身子顶上去,然后挥出自己生命中最后的还击,以命博命。
当体力消耗到了极点,精神开始麻木,唯一支撑他们的就剩意志了。
而那道有人影组成的分界线正在以一种很慢的速度向着文侯所在的山坡慢慢靠近。
血腥味更浓了,但是文侯此刻却没有皱眉。
“风来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在文侯的一缕发丝飘起之时文侯终于挑起了嘴角。
“传令长弓营可以射箭了。”文侯的话轻描淡写,但是却不知他将左右的一切都堵在了这场不知何时才会来的南风中。
一包包纸袋被长弓射向了空中,因为那纸袋极为稀薄,所以大多数在空中便被凌冽的空气刮开,一蓬蓬带着奇异香味的香气从空中散开。化成了一束束由香气组成的雨。
经过南风的大力吹拂,洋洋洒洒的落向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秦军阵营之中。
秦人惊讶的看着天空中落下的细密粉尘大口的嗅着那粉尘中传来的香气,对于这满是血腥味的战场这种香气却是好闻的许多。
但是片刻之后他们便不这么想了。
那香气钻入了他们的身体,如一条条小蛇一般直达心脾,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面部红肿的不得了,竟然浑身发痒了起来。
更有甚者甚至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结下了身上的盔甲开始抓挠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吸入了那香气,大面积的秦军都被这奇怪的痒意传染,无心恋战。
“粟花。”言如玉看着那还在不停落下的花粉传令让所有人都围上了口巾,但是却为之已晚,因为再快的命令却始终快不过那清风。
遇此变化言如玉震惊的脸庞上闪过了一丝不甘。但到最后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花粉的干扰,在战线交界之地的秦军几乎全部瘫痪,惨遭齐军的大面积屠杀。而后的出现症状的秦军原来越多,虽然在带上口巾之后症状有所缓解,但是终究为之已晚。
“大将军。”不断有士兵从远处跑来汇报花粉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在最后终究化为了一道深深的叹息。
“鸣金,收兵。”
在所有人的眼中那个一直屹立在战场之上的常胜之身的身体终于弯了下来,在面对着同样拥有着兵家双雄称号的文侯时终究是落了下风。
但是转身的言如玉却不这样认为。
美丽的脸上虽然稍显落寞,但是在那眉眼深处却依旧散发着强烈的自信,只不过是占领齐国全境的时间晚了一年而已,他等得起,而他却已经老了。
《落云志》:“盛元十六年夏,齐国之文侯以三十万守军纠缠近六十万秦军与清江之畔。后秦国之上将言如玉尽起六十万大军攻之,但却受粟花之粉袭扰,后败退。秦军收缩兵力至落云境内,偃息旗鼓。此战齐王之修罗卫名扬天下。史称“粟花大捷”。”
“叔父果然不负我。”齐王略带成熟的面孔在朝会上笑出了声。
“恭喜王上,大齐又获得一年喘息之机。”一众朝臣们在大殿内跪下,高声喝道。
“恩,高大人马上下诏即日起开始招募新兵二十万,新兵训练的事项则由你与苏潮全权负责,无比要在入冬前给我训练出一支可用之师来。”
“是。”兵部尚书的眼角跳了一下后领命而下。
朝廷之上一片惊讶之声四起。
“苏小将军年纪尚轻二十万交于他手恐怕颇有不妥。”有持重老臣硬着头皮上言。
齐王的眉头再听到此话后轻佻一下。
“这么说老大人心中却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这……”那人支吾了一声却发现这诺大的中京城似乎再无一将可用。
“你们心里的那些事孤都明白。”齐王叹了一口气,然后声音忽然柔了下来。
“家国蒙此大难,若此时还对自己人如此怀疑,那我齐国拿什么与秦国抗衡。孤相信苏潮,更相信叔父,诸位爱卿切勿多言。”齐王挥手朝会尽散。
这个夏天对于齐王来讲似乎稍微舒心了一些,但是那潜伏的危机确如猛虎一般在他的身旁窥探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这个夏天对于神农山上的诸人来讲确是也是如此。他们忙碌着为巨子换药,为巨子洗澡,为巨子做那么多那么多的事,但是巨子却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所以所有人将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五色金莲”之上。
“咚……”一声闷哼在神农山的瀑布上响起,分明被瀑布巨大的声音掩盖住,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那道不一样的旋律。
楚忌跪在草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急剧地喘息着,舌头干得像是要裂开,他努力吞了一口唾液,唾液粘得像是胶,心脏在胸膛里狂跳着。他用力按着心口,那种紊乱的心跳简直像是要把他人从顶骨震成两半,又像是有人在里面狠狠捶着他的胸膛。
莫婉儿扔下了手中的水盆,奔上去扶住他,看见他的上身泛着异样的血红,胸膛起伏得令人惊惧。
楚忌喘息着从瀑布前经常静息的巨石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看着楚忌泛红的身体,莫婉儿的眼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可能是修行之心不稳吧。”楚忌勉强的咧了咧嘴,给了莫婉儿一个安慰的微笑后,轻轻的将他推开。
“快把我的衣服捡起来,脏了之后我可没有换洗的衣服了。”楚忌指着从那倒在地上的水盆中洒出的白色墨袍,调笑的说道。
“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莫婉儿咬着牙跺着脚的看着楚忌。
楚忌努力的点了点头。
莫婉儿将信将疑的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将那衣服捡起,在确定楚忌没事后才慢步的离开。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楚忌勉强的坐直了身体。
草庐中的顾月泽回头看向了坐在草庐中的人。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顾月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担忧,看着楚忌的眼神有些不解。
“你看出什么了?”拓跋禹长舒一口气,他虽然并没有恢复,但是对于山腰上发生的事他当然了如指掌。
顾月泽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
“你呢?”
拓跋禹摇头却不说话。
“如果师傅清醒着便好了。”顾月泽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号称神农山最懂武道的人么?”拓跋禹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满意他将师傅提起。
“那早就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顾月泽担心的面孔上老脸一红回瞪了拓跋禹一眼。
就在这一瞪之间却是一道冷汗窜了了他的后背。
“难道……”
“难道什么?”拓跋禹皱眉,似乎有些明白了拓跋禹话语中的意思。
“也许要走上北斗星君的老路?”顾月泽的话语颤抖,夹杂着莫大的不敢相信。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拓跋禹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让他觉得正确。
“嗨……等师父醒来吧,也许等师傅醒来,这一切都会有一个分晓了。”顾月泽挽袖走出草厅,坐在竹凳上的拓跋禹亦是叹了一口气后微微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