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泰
1937年3月初,西路军从倪家营子突围,向祁连山转移,我们九军担任后卫,在梨园口掩护大部队进山,与马家队伍发生激烈战斗。敌人把我们七十三团包围在一个庄子里,一面用炮轰击,一面在庄子四周点起火堆。我们几次向外突围,但一出庄,敌人就用机枪猛烈扫射,一批批战友倒在血泊中。我们连长身中七弹,无法行走,我找来一匹马,把他扶上去往外冲,冲了三次都没出去,连长牺牲了,我也被埋在死人堆里。
战斗结束了,马家队伍的士兵连死人也不放过,挨个搜身检查,想发洋财。我醒过来后,从死难的战友身上摸过两颗手榴弹,正要冲出庄子,被三个提大刀的敌人拦住。我扔过一颗手榴弹,可惜没有爆炸。敌人扑上来正要砍我,一个当兵的喊了一声:“算了,留下这个尕娃吧!”这个士兵走上来对我说:“尕娃,不要怕,我是汉人,也是被马家军抓来的。你拼也没用,还是跟我走吧!”这个人叫魏占彪,是马家军的一个班长。
魏占彪刚把我带出来,就碰上一个回族副官,二话不说,举刀就朝我砍来。魏占彪连忙挡住,跪倒在地,向他求情:“就剩这个尕娃了,留下给我们喂马,干个杂活,你就行行好吧!”副官这才收回了刀。到了营里,营长问我:“你们红军有多少人,朱德、毛泽东在哪里?
徐向前向哪里走了?”我说不知道,营长向传令兵挤了挤眼,让传令兵端水给我洗脚。当他把我的脚按进盆里,原来是一盆开水,烫得我满地打滚,双脚烫起了很多泡,残忍的敌人却站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此后,我双脚不能沾地,魏占彪把我背到一个老乡家里,让我养伤,有空就来看我,拉拉家常。
当时,我离开了自己的部队,受到敌人残害,加上脚伤疼痛,实在不愿活下去,就对魏占彪说:“你干脆把我杀了,一来免得我受罪,二来也不会连累你。”他笑眯眯地安慰我说:“我是个独子,你也是个独子,我们就认作兄弟吧,小兄弟,忍着点,有我就有你,我们都不能死,将来还要回家侍奉老爹老妈哩。”
后来,魏占彪所在的骑兵旅开赴酒泉,他花钱雇了一头毛驴让我骑着,到高台县花墙子花墙子:村名,位于高台县西北部,今属罗城乡。
碰上了到酒泉的一辆牛车,我一直坐到酒泉城。以后魏占彪去了抗日前线,我就在铁匠庞明俊家当了学徒。其间,马家队多次搜捕红军,庞师傅都巧为掩护。后来,我还是被他们抓去,在押往青海的路上,我乘担水之机,从扁都口逃了出来,又回到酒泉。不久,庞师傅让我到兰州、新疆和乡下朋友家躲避,终于挨过了白色恐怖的黑暗岁月,于1949年9月迎来了解放,重新回到了党的怀抱。
这是张安泰同志《我随九军战河西》的一部分,原载《酒泉地区党史资料汇编》(2),标题为编者所加。张安泰同志,四川宣汉人,生于1918年,1933年参加红军,曾任战士、司号员,西征时任红九军第二十五师七十三团司号员。西路军失败后,流落河西,解放后定居酒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