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饭时间,大胡子果然如约而至,手里分别提着一只野兔两只野鸡。黄莺一边在心里腹谤此人的厚脸皮一边客气地道:“家中只有幼童与小妇人,实在不方便招待……”
那人手一挥毫不在意,“不过吃顿饭而已……”
问题是我跟你不熟,凭什么做给你吃啊。
正僵持不下间,秀才领着林小弟回来了,一路用袖子遮着半边脸。黄莺顾不得再和大胡子扯皮,拉下秀才举着的胳膊,只见左边脸颊有块拳头大小的青紫印记。没等黄莺发问,明星掏出白天新得到的匕首,抢先一步跳出来在空中比划两下仰着头道:“林大哥,是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另一边林小弟已经凑到跟前叙述起大哥挨打的经过。
搬到府城这几天,黄莺终于把家里收拾妥当,因此就和秀才商量邀请范先生一家来作客,以感谢他这几年的看顾。
这也是林小弟第一次随哥哥出门访客,很是兴奋。
范先生虽然已经远离政治中心,然而毕竟在官场经营多年,加上松明书院的声名在外,颇是积累了一份不小的家业。范家大宅从外面看毫不起眼,内里当然也十分低调,然而这份低调中却透露出几分巧思,布局装饰处处考究。
从前林秀才多是直接去书院向范先生请教学问,偶尔到府上也不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行动间绝对遵循圣人教导,不多踏一步也不多瞧一眼。
这次有林小弟跟随在侧,遇到新奇的景致,难免流连一二。等到林秀才在书房被考校学问时,林小弟一人在外间百无聊赖,不由又惦记起来时经过的一片花园。园子里的花草不甚新奇,那座假山却堆砌成种种形状,且内里曲折回环,很是有趣。林小弟当时不过匆匆一瞥,如今正是去探险的好机会。
门口的随从见小客人出来向里屋张望了一下,见里面没有吩咐就继续发自己的呆。
林小弟一路畅通无阻小跑着到了花园,直奔假山方向。
怪石嶙峋,错综复杂的洞穴相连,走进山洞后迂回曲折,回环起伏,忽而幽深忽而开朗,林小弟在里面玩得乐不思蜀。杏花村虽然也有山,但是那些山都差不多一个样子,山上除了树就是杂草。他正在山洞里玩得起劲,一个声音忽然在后面响起:“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山洞里光线幽暗,林小弟只隐约看见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公子,他退后两步,答道:“我和我哥哥来作客的。”
哥哥?小公子记起之前听下人们议论说那个破落户今个儿带着弟弟来了,看样子就是眼前这位了。
“哦~你就是那个常常来打秋风的穷酸秀才的弟弟啊……一家子破落户。”
庄户人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然的敬重,虽然在杏花村大家总爱占点林家的便宜,但是日常相处言谈举止中并没有轻慢的态度,林小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直接打脸的情况。
“我不是破落户……我不是破落户……”他只会这样重复着同一句话辩驳。
小公子一看他这样的反应更是来劲,手直戳到身上,嘴里啧啧有声:“瞧瞧你这身衣服,你说你不是破落户谁信啊……我可听说了,你那哥哥每月都到这里来领钱。”
“那本来就是我家的钱,托范伯父管理的。”林小弟大声道。
“啧~有理不在声高,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我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了。来来来……”小公子说着解下自己的荷包,“赏你了,不要总想着别人家的钱。这些银子拿去做些营生……”
林小弟一把推过去,小公子站立不稳险些摔倒,不由火了:“我好心周济你们,竟然推我……”话没说完,已是上前与林小弟扭打在一起。
两人从假山里一直扭打到外面。
林秀才寻到他们时双方都已经狼狈不堪,林小弟是在乡下野惯了的,最近一段时日都跟在小和尚后面练上几拳,比起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自然占了上风,此时正把小公子骑在身下,拳头直往他的身上挥。
秀才首先抱住了自家的弟弟,制止他,“有事好好说,不可动粗。”
小公子一看有人抱住了对方,立马翻身而起,发动攻击。
秀才哪能让他的拳头落到弟弟身上,偏身全都挡住。还是范先生后来赶到,才命人拉开小公子。
黄莺听着这一段叙述,这才发现林小弟的脸上也有些小小的青紫,再看他的衣裳,确实比较旧了。其实一家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乡下人常穿的粗布料子,和高门大户自不能比。虽然不求锦衣华服,但是黄莺还是决定给家里几人添上两套衣服。毕竟今后在城里打交道的人不一样了,再像之前那样不修边幅肯定是不行的。这都是自己的疏忽。在杏花村大家穿着差不多没有觉得,这个社会不管古今人与人的交往,第一印象都是看外在,好马还需要好鞍配呢。
照黄莺的想法,一家人还不如守着庄子过日子呢,不用大富大贵,衣食无忧就很好。现在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黄莺转头看到还有个外人杵在自家院子里。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自动消失了么?
那个厚脸皮的人像是没看到黄莺的脸色,自顾自的坐在院子中,还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壶茶,也不知看了多久的戏。
“这位……”黄莺在脑中搜罗了一个称呼,“——壮士,今日家中实在不方便招待,还请改日再来。”
“不用改日了,我看今天就很好,这些正好给令夫补补身子,在下顺便讨口汤喝就是了。”那人毫无自觉,随手指着地上的野物道。
“不知这位兄台是……”林秀才整了整衣服,上前一步问道。
“哦,我就住在隔壁,今日在城外打了些野味,是以特带上些来拜访。”大胡子拱手道。
臭不要脸,黄莺撇嘴。
秀才哪里知道早上那一出,当即客气道谢:“多谢兄台,还请留下一道用晚膳。”
在外人面前,黄莺自是不能拂了秀才的面子。听了这话,招呼明星一起去灶房料理这些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