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的文学艺术是没有国界的。早在东汉魏晋时期,中华神州就有佛经或经佛经衍生的故事,著名如曹冲称象。唐段成式《酉阳杂俎》亦记有海外民间故事。二十世纪初有识见的中国知识分子,更是将欧洲颇有影响的《列那狐》、《男爵敏豪生奇游记》(《吹牛大王历险记》)和《一千零一夜》(《天方夜谭》)等名著作了译述和编译。它丰富了中华传统文化,成为中国人喜闻乐见的一种文化模式,是成人和儿童共享的精神食粮。
二十世纪是一个文化世纪,东西文化交流,西学东渐,蔚成热潮,民间故事译作,浩若瀚海。可是鉴于它的时空跨度,很多值得传世的故事译作,尤其是旧中国前半个世纪的译作,诸如郑振铎译述日本《竹取物语》(《竹公主》)、茅盾译述《十二个月》、许地山译《孟加拉民间故事》以及旧时学生常备课外阅读的《泰西五十轶事》等,它们本来可以与建国后风行的俄国和苏联的民间故事译作并驾齐驱,丰富新生代少年儿童的文化生活,但却因众所周知的文艺重心的倾斜而多被束之高阁,鲜为人知了。
儿童文学大师陈伯吹老人在生前为介绍海外民间故事呕尽心血。他曾不止一次地和我们面谈童话和民间故事的同一性和特殊性,两者相辅相成,还说到世界各国凡是历史文化悠久的国家都有其丰富的民间故事,也都有取之不竭的童话源;在谈到整理文化遗产时,他曾提及可以编集一套“百年世界儿童文学译作”丛书的设想,其中就包括这本民间故事译作集。因此本书的编集也是在前辈作家的感召和启发后,才萌发而实现了的。我们无限萦念陈伯吹先生。
这本集子的编辑是从1997年开始的。当时我们计划写一部上海儿童文学发展史,而在徘徊栉比鳞次的书架处,从那多年为人们冷落的尘灰满面图书丛中,忽然发现到文学译作的灿烂、光丽,其中的儿童文学译作,它的译作者很多乃是文化领域的扛鼎者如茅盾、郑振铎、许地山等等。长期以来,我们的译作集往往侧重于原作者的知名度,却忽略译作者的文化选择、著译水平,这是不公平的;这也为今天由诸家出版部门所推出的译作集留下了一个缺门。察其所以,其一就是缺乏对它的认知和评估。在中国至今还缺乏一部人文学科或文学艺术的翻译家辞典,这与真实地辐射二十世纪外来文化在中华神州传播,尤其是当今轰轰烈烈改革大潮的文化背景是极不相称的。筚路蓝缕,有必要做些准备工作,比如从束之高阁、无人问津的书架上寻找、整理有关译作,充当过河小卒子。盖人要做事,事要找人,冷板凳也得需要人坐。有朋友说,编书是功德无量、造福后来人的事业。此类之话多矣,虽多有共识,但编辑之事,多被视为剪刀、浆糊加红笔之雕虫小技,在学界并非是显学,而为少年儿童提供精神文化食粮所编的集子,更难登于大雅之堂。作为我们,在社会科学领域上两个极其平凡的工作者,虽非正业本业,也是一种兴趣、爱好,于是惯常在故纸堆中爬梳、检寻。但求耕耘,不问收获。
留将根蒂在,岁岁有东风。正当我们用心运作时,同侪周山研究员介绍东方出版中心何小颜先生来访,谈及这个选题,何先生即认为可以,经他与出版社商定,遂列入出版计划。在编选、界定过程中,他与编辑室协同策划,如采用原作插图,以存旧版面貌,就是他建议的。本书请王志冲作序。王志冲先生从事民间故事译作多年,不求闻达于俗世,是真才实学的写家,由他作序,锦上添花,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本书侧重于旧中国的故事译作,考虑到建国后的作品比较容易找寻,且多已结集或为他家编辑为合集、选集,故在选辑上从严。全书按各篇译作发表年月顺序排列;有些译作原采用繁体字、异体字或无标点、不分段等,我们分别作了适当的技术处理,按今天著录标准调整和统一。
以译作家界定作品进行编辑,本集子是一个尝试,希望由此加深对儿童文学优秀译作的关切。当我们检阅从世纪初至世纪末的百年民间故事译作,面对当年曾为传播外来文化、遍布各行各业的译作者们的劳作,不禁感慨系之。限于篇幅,本书选编的只是极少的部分,名家名译,挂一漏万,自是无可奈何,但怕的是囿于我们的眼光,这“一”中所选,也未必是精当的,其中是非,则有赖于读者大众来作评鉴了。
编者
2000年12月于上海社会科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