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斯拉夫民间故事
王志冲译
从前有两个很大的邻国，一边的统治者是北达尔王，另一边的国王叫达达林。
北达尔王的女儿是个美人儿，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美丽的。
达达林王派遣使者去见北达尔王，要求娶他的女儿做妻子，说如果不答应，他就举兵来讨伐，不但要把公主抢去，并且要将北达尔王生擒活捉。
北达尔王告诉使者：
“你回去禀明达达林王，说我的女儿已经死去，请他另选新娘，更不必提什么两国交兵。”
等使者一走，北达尔王便开始修建这样的一座塔楼——两个人可以带着三年所需的食品和饮料住在里面，而别人无法闯入。完工以后，北达尔王带着女儿走进塔楼，与世隔绝，在进塔楼之前，他委托一个忠实可靠的臣仆治理国家三年，等到三年期满，再拆毁塔楼，接他和女儿出来。北达尔王还交代清楚：如果有人想要见他，就推说他已经离开国土，去和太阳王谈话，向太阳王请教，为什么冬季白天比夏季短，而且气候也冷，以致他的臣民没办法终年同样努力地工作，一到冬季，只能袖手坐在家里。
不久，达达林王来到这个国家，寻找北达尔王和公主。人家告诉他，公主已死，北达尔王去找太阳王要求解答问题了。达达林王在宫中巡视，见到处死静，没有一个人，便怏怏而归。
三年以后，塔楼拆毁，北达尔王安然无恙地走出，可是他的女儿无影无踪，连北达尔王自己也没有觉察，公主是怎么不知去向的。
恰恰在北达尔王走出塔楼的同一天，有个坐牢的奴隶要被处死。人们成群地涌向监牢，去看囚犯。即将处死的奴隶忽然对围观的人们高喊：
“如果北达尔王想弄清楚他现在还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就应该免我一死，把我释放。那样的话，我一定能找到公主，送回王宫！”
一传十，十传百，全城百姓知道了奴隶口出狂言。这些话最后也传进了北达尔王的耳朵。他吩咐把奴隶带来，问道：
“如果我赦免你的死罪，你当真找得到我的女儿吗？”
奴隶回答说：
“我一定找得到，你快松开我这沉重的镣铐吧！”
北达尔王下令为囚犯打开镣铐，给他盘费，让他出发去寻访公主。
于是，这奴隶四方漂流，逢人便打听公主的下落，但是谁都一点也不知道。他走遍各处，在天涯海角发现一所小木房，走进去，看到一个老太婆。
“上帝保佑你，好妈妈！”奴隶叫一声，走到老太婆跟前，吻她的手。
“上帝保佑你，好儿子！你待我这么亲热，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吧。”
“我要寻找北达尔王的女儿。”奴隶回答，并且从头细说公主如何在塔楼中不知去向，连他父亲也丝毫没有觉察。奴隶也说了，他自己被判死刑，又怎样保证找到公主，因而获得北达尔王的赦免；但走遍山南海北，一点也打听不到公主的消息。
老太婆对他说：“你一进门就喊我妈妈，而且吻我的手，这是你的运气好。如今算是我的儿子了。我另外的五个儿子全是蛇。无论谁在这儿撞上他们，都会被他们咬死。不过，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老太婆叫奴隶在身旁坐下，讲给他听：
“我的大儿子是个窃贼，机灵得能从活母羊的肚子里偷出羊羔，而不叫母羊发觉。我二儿子嗅觉特别敏锐，善于寻迹辨踪，哪怕过了九年的脚印，我这孩子照样闻得出来。三儿子是建筑大师，你眼睛一眨，他已经造好一幢高楼大厦。四儿子是神箭手，连天上的星星也能射中。五儿子擅长擒拿，即使空中的闪电也抓得住。如果连我的儿子们也找不到公主，天底下就再没有谁找得到了。”
老太婆话音刚落，门外响起塞塞率率、咕咕噜噜的声音，她的五个儿子回家来了。老太婆急忙把这个干儿子藏在门后的洗衣盆下面，免得蛇儿子一发火就把他撕烂。
五个儿子一进木房就大声招呼：“晚安，好妈妈！”
母亲答道：“上帝保佑你们，我的孩子！回来得好，事情怎么样？”
“很顺利，好妈妈。”
“这儿有一股生人的气味，”忽然小儿子说，“妈妈，快讲出来，咱们家里来了哪个生人吧？”
“孩子，你真是猜对啦。你们的干弟弟来了。这个是我的干儿子，我是他的妈妈，因为他一进门就喊我妈妈，还吻了我的手。”
“我们的干弟弟到这儿干什么来的？”蛇儿子问。
“他在寻找一位公主。”母亲回答，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又说：“我的孩子们，明天上路，周游四方，去寻找公主吧。这会儿先当着我的面发誓，决不伤害干弟弟，一根汗毛也不伤害。”
蛇儿子们当场发誓。老太婆高兴了，叫干儿子从洗衣盆下面出来，和初次见面的干哥哥们互相问好。然后，大家躺下睡觉。
第二天早晨，天刚破晓，五个弟兄就起床，和干弟弟一同出发，来到北达尔王的国家里。嗅觉特别敏锐的老二立刻发现了公主的踪迹。众弟兄判断，是七头蛇趁北达尔王睡熟的时候，悄悄潜人塔楼，掳走了公主。
于是老大，那个机智的窃贼，毫无声响地钻进七头蛇的宫殿，看见怪物枕在公主膝头上酣睡着。老大立即攫住姑娘，带着她飞出蛇宫，轻捷得一点也没有惊动七头蛇。
但是，七头蛇一觉醒来，还是马上知道是谁偷走姑娘，便慌忙跟踪追来。建筑大师老三发现怪物在追赶他的大哥，立刻平地造起一座塔楼，让大家进入塔楼藏身。七头蛇飞到近处，暴怒地转动七颗脑袋，三颗朝右，三颗朝左，第七颗，也就是当中的那颗脑袋，高高昂起，对着塔楼，喷出团团烈火。顿时浓烟蔽日，天昏地暗，仿佛午夜似的。七头蛇把塔楼烧成灰烬，夺去姑娘，冲入云端。这时候，神箭手老四拉紧弓弦，一箭射中七头蛇的心窝。怪物疼得松开了姑娘。这公主从半空直往下掉。七头蛇随后也朝地面飞来。说时迟那时快，连闪电也抓得住的老五朝姑娘冲去，并且小心翼翼地托住，使她一点也不磕破碰伤。其余的弟兄们一拥而上，不等重伤的七头蛇着地，就把它的七个脑袋统统撕烂。
众弟兄就这样救出了公主。他们由于搭救了一位这么漂亮的姑娘而兴高采烈。不过才一会儿，五个弟兄争吵了起来，因为难以决定谁可以得到姑娘。
走遍天下寻访公主的奴隶从中调解，说：“各位哥哥，这个姑娘还是给我吧！你们都知道，我必须把她交还给她的父亲，才能真正获得赦免。倘若我不出外寻访姑娘，你们不会找到她，因为根本不晓得她的遭遇。”
老二反驳道：“这个姑娘是我的！如果不是我发现公主的踪迹，你们休想找到她。你呀，我亲爱的干弟弟，踏破铁鞋也不顶用！”
老大说：“这个姑娘是我的！如果不是我把她偷出来，你们永远不可能得到她。干弟弟到处找她毫无用处；老二发现踪迹也救不了她。”
老三说：“这个姑娘是我的！如果不是我转眼之间造成一座塔楼，把众弟兄和公主藏进去，七头蛇早已撵上来，夺走了美人。要是那样的话，干弟弟找遍各处也白费劲儿，二哥发现踪迹也白费劲儿，大哥偷到公主也会被再夺回去。”
老四说：“这个姑娘是我的！如果不是我一箭射中七头蛇，它早就再次掳走了公主。要那样的话，干弟弟找遍各处，二哥发现踪迹，大哥偷到公主，三哥造成塔楼，也就统统白费劲儿啦！”
老五说：“这个姑娘是我的！如果她从天上摔下来，没有我飞快地托住，她已经粉身碎骨。要那样的话，干弟弟找遍各处，二哥发现踪迹，大哥偷到公主，三哥造成塔楼，四哥射中七头蛇，也就统统白费劲儿啦！”
六个兄弟为了争夺姑娘，吵个没完。后来，他们遇到风的母亲，就要求她下个结论，公主应该属于谁。
风的母亲问道：“告诉我，月亮的母亲是怎样向你们建议的？”
众兄弟承认，他们没有去找过月亮的母亲。风的母亲便劝告他们：“去找月亮的母亲吧。她会更好地为你们出主意，因为她的儿子几乎周游全世界。”
众兄弟带着姑娘一道去见月亮的母亲，一进门槛，他们顾不上彬彬有礼地问好，就大声喊叫：“风的母亲让我们来，请你决定一下，谁可以得到这个姑娘？”
接着，他们对月亮的母亲讲述，他们怎样搭救公主，为什么大伙儿都认定姑娘应该属于自己。
月亮的母亲问道：“你们找过太阳的母亲吗？”
众弟兄回答，他们还没有到太阳的母亲那儿去过。月亮的母亲便说：“去吧，我的孩子们，去找太阳的母亲。她比谁都更能替你们拿主意，因为她的儿子遨游整个明亮的世界！”
众弟兄去见太阳的母亲。一进门槛，他们顾不上彬彬有礼地问候，就大声喊叫：“月亮的母亲让我们来，请你决定一下，这个姑娘应该属于谁？”
接着，他们又讲述一遍争执的原因。
太阳的母亲问道：
“孩子们，你们有自己的母亲吗？”
众弟兄说有的。太阳的母亲便讲出一番道理，打发他们回家：“去吧，我的孩子们，去找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母亲是儿子们最公正的裁决者。因此，你们的母亲比谁都更能为你们决定，这个姑娘应该属于谁。”
众弟兄带着姑娘赶路回家，告诉母亲，他们完成了多么豪壮的业绩，并且向谁征求过意见，而太阳的母亲又是怎样打发他们回来的。
于是，老太婆对他们说：“听着，我的孩子们，听自己的母亲为你们决定。你们是我的儿子，让公主做我的女儿。你们当哥哥，让她做你们的小妹妹吧！”
众弟兄听从了母亲的决定。
从此，六个弟兄和他们的妹妹就居住在天上。这便是北斗七星。他们每年拜访风的母亲、月亮的母亲和太阳的母亲，感谢他们的忠告。
录自《美人鱼三姐妹》，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王志冲（1936～）译作家。上海人。年少自学，从事文学翻译和创作。有寓言集《波斯趣闻》、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译作四十余种问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