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靠山庄静悄悄的。
童童和白玉洁心情舒畅地走在石子路上,两旁有小溪流穿过,溪畔有红瓦灰墙的老房子,屋檐下挂着红辣椒和金黄的老玉米,房屋一面是菜圃,一面是经年的枣树,门前堆着劈得整整齐齐的木材。屋里透出明亮的灯光。
这就是童童奶奶的家。
童童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见奶奶正在洗脚,神情安祥而满足。
童童轻轻地敲门,屋内传来奶奶的声音:“谁呀?门没上锁,自己进来吧。”
童童像小时候和奶奶玩捉迷藏一样,故意改变腔调,奶声奶气地说:“我是迷路的游客,渴了,给碗水吧!”
奶奶听出是孙子的声音,一脚差一点踩翻了脚桶,激动地说:“是童童,童童——”
童童示意白玉洁躲在门外,自己叫了一声“奶奶”,推门而入。
奶奶来不及擦干净脚上的水,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童童,你真的来了,也不打个电话,黑灯瞎火的,没摔着吧?”
童童伸出双手热情拥抱着奶奶,差一点把奶奶抱起来,开玩笑地说:“奶奶,你真神呀,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我。”
“你当奶奶是聋子啊!我孙子的声音当然听得出来。”奶奶说着看见窗外有个人影一闪,说,“外面是谁呀?进屋吧!”
“奶奶,你真是神探呀!”童童哈哈大笑。
白玉洁笑容满面地推门进来,亭亭玉立地站在奶奶面前。
“天哪,仙女下凡啦!”奶奶惊讶得张大嘴巴。
“您好,老奶奶。”白玉洁亲热地叫了一声。
奶奶瞅见童童在旁边笑,便知道来的不是一般的客人,是童童的女友,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什么老奶奶,我有这么老吗?”
“奶奶!”白玉洁急忙改口。
当年嫩艳如山菊的美人,如今虽然已经成为两鬓斑白的老妪,奶奶却依然那样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奶奶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美人儿,啧啧称赞道:“长得跟画上的一样,我孙子太有本事了,把这么俊的女孩儿拐骗到这山沟沟里。”
“奶奶,我可没爷爷有本事,千里迢迢,把个惠安女骗到这山沟沟里。”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奶奶认真地说。
“奶奶,我听童童说过您的故事,您真的太了不起!”白玉洁说。
奶奶哈哈大笑:“我没看错人,童童他爷爷是个正派人,又能干,顾家,跟他过日子,心里踏实,婚姻大事,自己做主,千万不要听信媒婆的话,明明是个独眼龙,愣说是个千里眼!”
白玉洁笑了,原来奶奶是个性格开朗,豁达健谈的老人。奶奶的善解人意,奶奶的朗朗笑声感染着白玉洁,使她感到亲切和温馨。
白玉洁从双肩包里取出一盒同仁堂蜂胶,对奶奶说:“奶奶,这是我妈妈让我带给您的。”
“谢谢!”奶奶笑眯眯地说,“我从来不吃补药,也从来没看过医生,我今年70多岁,眼不花,耳不聋,背不驼,腿脚利索……”。
“奶奶,你不是说你身体不舒服吗?”童童问。
奶奶乐了:“小子,奶奶骗你的,我想你啦!”
白玉洁抿着嘴笑。
“你笑什么?”童童不解。
“姜还是老的辣,你也有受骗的时候呀!”白玉洁说。
童童摸摸头,傻笑着。
奶奶看见玉洁穿的衣服被雨淋湿了,亲热地牵着她的手说:“跟奶奶到屋里换件衣服,别着凉了,待会儿,奶奶给你煮红枣鸡蛋姜糖水。”
童童知道那是奶奶家乡的习俗,用红枣鸡蛋款待,那肯定是贵客。他说:“奶奶,我也要吃!”
“馋猫,还能没有你的。”奶奶爱怜地看了孙子一眼,说:“你也去换件衣服,箱子里有你爸穿的衣服。”
当白玉洁穿着一身过去奶奶穿的带红兜兜露肚脐的衣服羞答答地出现在童童面前时,童童眼睛一亮,立刻欢呼起来:“哇噻,新娘子!”然后又和奶奶开玩笑:“奶奶,有没有花轿?”
“去!”白玉洁啐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童童,只见他上身穿的是一件对襟白色小褂,笑笑说,“老土!”
“不土!”奶奶一本正经地对白玉洁说,“闺女,就说你这一身红衣服,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倒成了时尚。”
童童附和说:“奶奶,你太了不起了,时尚就是不断地轮回,转来转去,几十年前的惠安女民主肚,现在成了少女时髦打扮,不过,这封建头,没在中国流行,已经被中东妇女买了专利了!”
白玉洁听了“吃吃”地笑。
奶奶把煮好的红枣鸡蛋姜糖水端上桌,不到5分钟,4个鸡蛋已经被童童送进肚子里了。
奶奶看见孙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笑说:“你慢点吃,别噎着。”
白玉洁只吃了两个鸡蛋,细嚼慢咽,终于把枣子吃完了。
童童看见小玉碗里还剩下两个鸡蛋,说:“我替你报销了。”
奶奶又乐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馋!”
说起童童小时候,奶奶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她对白玉洁说:“他呀,小时候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敢上树捣马蜂窝,跟大人上山打野猪,胆子大,见识多,就是有一样没出息——尿床!”
童童一听急了:“奶奶,求求你,别揭我的老底!”
“好,好,不说了,”奶奶握着白玉洁又白又润的小手说,“童童这孩子懂得心疼人,我头一次进北京城,大大小小的汽车把马路堵得严严实实,那时候童童才6岁,像个小小男子汉,懂得让奶奶走在他的右边,过马路的时候,他会冲着汽车大喊,‘你们快让开,我奶奶要过马路了!’好像奶奶就是慈禧老佛爷……他呀,跟我儿子一样孝顺,你看,这电动洗脚桶就是他爸特意从北京捎来的,还有这带放大镜的剪指甲刀,也是我儿子从日本带来的。”
“奶奶,我给你剪剪脚趾甲吧。”童童说。
“不用,奶奶眼不花。”奶奶说。
童童不由分说,抱起奶奶的脚,小心翼翼地为奶奶剪脚趾甲。
奶奶也不再推辞,很享受地说:“我孙子和我儿子一样,每次来乡下,都给我剪脚趾甲……”
“奶奶,以后我有接班人了!”童童说。
白玉洁会意地说:“奶奶,我来替你剪吧。”
“使不得,使不得!”奶奶对白玉洁说,“童童他爷爷有时候也替我剪脚趾甲……”
“爷爷呢?”童童问。
“他呀,又到县里享福去了,老人合唱团,经常有演出,吃香喝辣的,乐着呢!”
童童说:“奶奶不愿意去北京住,就是离不开爷爷。”
“是啊,几十年了,谁也离不开谁!”奶奶看了眼白玉洁,说:“我儿子……”
“奶奶——”童童知道奶奶又要开讲他爸爸的故事,便在奶奶耳朵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奶奶笑眯眯地瞄了白玉洁一眼,打了一下童童的屁股,说,“行,替你保密,看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白玉洁只听得“保密”两字,不知道这祖孙俩唱的哪出戏?
童童说:“奶奶,还是搬到城里住吧。”
奶奶说:“那玻璃房子,奶奶住不惯,好好的地板整得像玻璃,走起路来提心吊胆,我怕摔跤,平时不走楼梯坐电梯,不吃馒头吃面包,不喝茶水喝饮料……”
“奶奶,你真逗,住住就习惯了。”童童说。
“什么时候你爸娶了媳妇,奶奶就搬过去住一阵子。”奶奶一本正经地说。
童童看了白玉洁一眼,狡黠地问奶奶:“我娶媳妇,你搬过去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