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星空,浩渺的宇宙,尽头在哪里?
沉寂,宇宙总是处于如水一般的平静中。
韦斯博士从星空里收回思绪,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实验室正中心的一台粒子加速器上。
“第五次实验,若实验结果仍如前四次一样,那么……”韦斯博士的声音冷冰冰的,就像一台毫无感情的低等机器人。
韦斯博士迈过几条粗壮的电线,走到另一件小一些的实验室里。这间实验室是韦斯博士和他的一名研究生共同所有的,研究项目奇怪的很:人类基因突变与病毒的直接关系。
这项研究从宇宙历二年就开始了,七年之后的今天,韦斯博士不敢说他的研究发现能够轰动科学界,至少也能算是殿堂级的了:人类的异变来源于自身特殊的基因和特定病毒的相互作用,并在某个界点发生剧烈的变化,它所发生的物质密集度完全不亚于一颗小行星爆炸产生的粒子密集度!
“你能想象人类极大的提高自身生命密码开发程度的世界吗?”韦斯博士犹如抚摸情人的面庞一样,手指掠过一排排钢化试管。试管里的奇怪生物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轻轻的颤抖着,如同孩子般的亲热。
“滴!”粒子加速器的实验结果出来了,博士快步走到加速器的电子面包前,审查着结果的时候面色越来越凝重。一行行数据飞速滑过面板,最后停止在了几组数据上。
博士看罢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慎重的命令电脑将有关实验的资料刻录在一张优盘上,然后销毁其他的所有的实验记录和资料。
正在此时,实验基地的智能电脑提醒有人进入基地E门,向着核心实验室移动。韦斯博士低头看表:12:31。看来是博士的唯一的徒弟送饭来了。
可电脑的销毁进度有点慢,大约还有三分钟才能销毁结束。事关重大,博士不希望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个消息,要不然引起的全球恐慌,灾难还未到来,人类自己就先乱了阵脚。
就算是他待之如亲子的徒弟也不可例外。博士决定先出去拦住他,用什么蹩脚的理由都行。于是匆匆走向E门。
二十世纪中后期,美国宇航局向宇宙深处派遣了两艘航天器,携带着人类名片离开了地球。
而在九年前的某一天,中国航天基地接收到了来自宇宙的电磁波信号!断断续续的传递着讯息:地球……碳基生物……解体……失散。还有一些疑似乱码的信号。
地球上的所有的科学家明白了:人类不是宇宙中孤独的种族,宇宙的某个角落存在其他的智能生命。
这当真是一个堪称划时代的事件,于是从那年开始,联合国决定在全世界范围内推行宇宙历法,用以纪念人类真正意义上进入了宇宙社会。
即便,没人能说明人类心中开始出现的胆怯从何而来……
“所有的历史课都是如此无聊,无论是昨天科纳老师的美国历史课还是今天费裔老师的全球通史。要我说,既然历史是由人类主动创建的客观联系组成,那么就应当积极作为才能不枉活一世!”十岁的中国小男孩李霄在一节历史课上说:“我要让历史为我而动!”
教室的另一边立马站起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反驳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这句中国的老话在二十七世纪的今天同样适用。历史不但代表过去,同样指示未来,如果你要逆转未来,我便要守护未来!”
哄堂大笑,虽说童言无忌,但任谁说出如此大话都是要被嗤笑的。
李霄转头恨恨的盯着那个胆敢反驳他的美国小男孩,而对方也同样回以直视。知道老师好言相劝,二人才分开较量,别过脸坐下。
下课铃一响,所有人收拾回家,此二人也不例外。
美国小男孩收拾的慢,李霄经过他的身边时刻意用肩头装一下他:“我在校门口等你。”说罢便迅速离开了教室。
李霄刚一离开,有个黑人小孩凑了上来:“杰克,他会揍你吗?”
杰克耸耸肩:“就算要打一架,我也不会改变我的观点,对了,叫我龙,李龙,懂?”然后拎起背包走出了教室。
“这俩兄弟真是要多怪有多怪!”黑人小孩也耸耸肩,继续收拾东西。
学校位于中国经济最繁华的城市,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初中,虽然其他学校早已经开始使用起空中教室和远程教育,但这所学校仍然坚持了传统,选择了地面上的面对面教育,保留了学校原貌。
校门口,李霄看见李龙走出来,也不说话,只是眯起眼睛盯着他看,就像是要从他的脸色看出一些什么一样。
李龙也不说话,走到李霄面前站定,直视着他的眼睛。
“霄,龙,回家!”远处的家庭机器人看见势头不大妙,只好在车里小声催促。
突然,俩兄弟相视一笑,拳头碰在一起。
“也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李霄笑着说。
“可以回家了吗?两位少爷?”机器人的情感处理器完全不能理解复杂的人类情感,明明刚才还针锋相对,眼看着俩人就要打起来了,可突然又化干戈为玉帛了,只好弱弱的询问二位。
乘着梭形机回到家,和往常一样,父母都不在,二人说说笑笑地吃罢晚饭,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李霄像往常一样,去地下室摆弄武器残骸去了,那是父亲从战场上偷偷带回来的,基本上没有不属于危险品的。不过李霄就爱这些东西,似乎只有越是危险的东西越能能刺激他的天赋的发挥。有一次,一颗战斗机器人的眼球被改造成了激光发射器,激光直接穿过地下室的墙壁,射穿了一个家庭机器人的小腿,当场把它吓短路了。
李龙的兴趣不像李霄一样特别,他几乎什么都喜欢,绘画、文字,连园艺都喜欢。可是今天晚上他打算什么都不做,就待在楼顶,静静地想一会心事。
夜空比太阳更有魅力,今夜无月,璀璨的星星布满苍穹,银河载着心事奔涌向前,向着远方流去。十一点,正是星空最美的时刻,因为只有此时,整个星空更像是在诉说,在悄声吟唱,在向着人间播撒着关怀。翻腾,夜色在翻腾,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星宿的轮转,仿佛在伟岸的夜空中翻腾。
李龙的心颇不平静。今天是父亲去世的第三个年头,除了杰克?迪蒙这个名字外,父亲什么都没有留下。
三年前,杰克的父亲和李霄的父亲都是少将,他们一同参加一项艰巨的任务,需要远赴沙漠地区,直接与恐怖分子硬碰硬的战争。这场战争虽然主要由战争机器人参加,可是无情的战争夺走了很多人类将士的性命。不幸的是,杰克的父亲就在阵亡将士名单上。杰克父亲临死前,将幼小的杰克托付给了他最要好的战友:李霄的父亲李振刚。任务结束后,杰克被李振刚从军属托儿所接回了家,从此,世间便有了一个叫李龙的杰克。
战争战争,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除了让孩子失去父亲,妻子失去丈夫,老人失去爱子,战争还有什么作用?其实,无论是敌方还是我方,都是受害者。战争残害着生命和人性,那么战争的发动者和推动者都应该接受人类的审判。
星空只是无言地面对着李龙,缄口不言。等到李龙向更深处张望时,星空又好像在不断的叹气和默哀。
星空开始慢慢的变得晦暗。
李龙眼眶湿润,默默地离开了楼顶,回到了他住的阁楼。在阁楼的窗边,李龙点燃一支蜡烛,像古老的中国祭祀一样,轻轻的磕了三个头。
第二日,兄弟二人乘坐在梭形机中,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说话,因为今天是军队来到校园宣传的日子。阔别一年的父亲今日将会出现在校园,这件事让兄弟二人心中都有些憧憬,更多的是紧张。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都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再人群中一眼把他们认出。
回到学校之后,随着人群进入了学校大礼堂。学生们纷纷找到位置坐下,三五成群的聊着天。这兄弟俩却又像是脾气相冲的陌生人,选择的位置要尽量离对方远一些。
不多时,随着一片掌声,校长同几位军衔少将的军官进入了礼堂。
其中没有父亲,也许父亲现在是上将,军衔高于他们,所以要最后出场。两兄弟都这么想。
校长冗长的演讲终于结束了,几位中将也发表了慷慨激昂的宣传演讲,然后相随离开了礼堂。
兄弟二人遥远的对视一眼:父亲不在。军方通知的演讲名单上明明有父亲的名字,可为什么自始至终没有出现。疑惑和担忧慢慢的在他们心底里蔓延。
父亲今日不在,下次相见又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了。失望的情绪始终盘旋在心头,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中午回家的时候。
“龙,我想以后去参军。”李霄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插着,一口饭都没吃。
李龙也没有动筷子,望着窗外的景色一声不吭,就好像被窗外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所有的注意力一样。半晌,轻轻回了一声:“嗯。”
转眼间,五年倏忽而过,李霄李龙兄弟的学习生涯已经结束了。摆在他们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参军和大学。
二十七世纪的高中毕业事实上已经具有了相当的知识水平,完全可以进入社会,自力更生,大学的学习是为专门的学术研究而建设的。
大学对二人的诱惑力不大,甚至可以说二人对此毫无兴趣。参军一向是李霄的志愿,李龙并不想去。
校门口。李霄斜背着书包,双手插兜,步伐潇洒,走向门外的停车处,他的航行器在那里停放。
虽然门口就有价格低廉的环形磁动力地铁港口,但他总喜欢这种仿制二十世纪的哈雷摩托造型的航行器。张扬不失风采的造型,比梭形机要有格调多了。
李霄刚跨上摩托,李龙也走出了校门,走向了停靠在另一边的航行器。李龙的航行器不似李霄的哈雷一般狂野,而是低调的多的川崎,一辆仿日本川崎初代机的银色摩托。
“霄,晚上回家吗?”红色的哈雷被李霄开到川崎的旁边,李龙一边戴头盔,一边问。
李霄从来不愿意带头盔,他更喜欢狂风穿过头发的感觉。用手把刘海往后一梳:“不回去,我今晚就去军部。”
“去找父亲?大概还是见不到他吧。”李龙戴好头盔,看着李霄。
“这次一定要见到他,我再过几天就满十八了,成年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
李龙默默叹口气。李霄比他略大一年,按现行法律,满十八就算是成年了,足够参军的年龄了。
虽然二人性格差异颇大,但几年的相处之下,感情几乎比亲兄弟更好。
在一阵机车轰鸣声中,哈雷悬浮起来,向着夕阳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