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城每年的圣诞后春节前,商场里的打折信息就发得铺天盖地。每到这个时候,苏眉的妈妈叶梅香就格外兴奋,电话邀约不断。
“我也要去。”苏眉想要一个包包。
“大人娱乐,你一个小孩子瞎掺和什么。”叶梅香说。
“我一个人在家多没意思啊。”
“去外面溜溜呀,找梁衣玩。”叶梅香抹好口红,穿上高跟鞋,关上大门。
父亲去外地谈生意了,叶梅香逛完街一定会去打通宵麻将,冷风灌进空旷的房子里呼呼作响,像有人拍她的窗。她越想越害怕,只能去找梁衣玩,还能挤到梁衣的床上将就一晚。
可梁衣不在水果店,她和她的两个弟弟跑去看电影了。
真的只能遛弯了,她遛着遛着就走到了陆海洋家门外。陆家的灯很亮,从门外可以听出来陆海洋正在给他妈做晚饭,因为陆海洋在问:“妈,给你蒸一尾石斑好吗?”
或许是给未下班的陆海洋他爸留着门,陆家的大门没有关严,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陆海洋正在处理那条石斑,手上还有血,只是那血腥味很怪,感觉不是很新鲜。
这种东西,她不用眼睛只闻闻气味就知道是她家冷库时常要处理的残次品,每次都要倒到海里去喂鲨,更残次一点的就丢到垃圾站去。这条石斑一定是陆海洋他爸舍不得处理掉,才带回来加工的。
陆海洋的妈妈看到她出现,表情很怪,像笑又像哭,一张脸僵硬了许久才舒展开:“苏眉来了,快坐。”
“陆海洋,你陪我去港口看月亮。”她故意不去看那尾石斑,说道。
“院子里也可以看。”陆海洋抬起头,客气地说道。
“那怎么一样,院子里只有一个,港口有两个,天上一个,水里一个。”她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不陪我去,我就告诉我爸,你家今晚蒸了石斑。”
陆海洋的妈妈尴尬地笑了笑:“海洋,那你就去吧,晚饭我自己来做。”
她是老板的女儿,所有人都需要拍马奉迎,他那对老实的父母也不例外。以前他父亲让他去做家教,现在他母亲让他去陪她看月亮。他想起她那句硬邦邦的“你们全家都是用人”的话。其实她说得没错,他们一家人在她面前都一副下作的恣态,站都不敢站得比她高,又岂能怪她俯视看人。
他丢下处理了一半的石斑,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
港口的十二月风很大,几乎要穿透人的衣服,苏眉很兴奋,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兴奋地说:“陆海洋,你去帮我试试海水冷不冷,我想下海找贝壳。”
十二月,她让他下海为她试试水冷不冷?
“你要怎么样?大小姐,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闲,都有钱,都有病。”陆海洋突然就怒了,冲她吼道。
他一直都是素净寡淡的人,以往即使生气,也从来都是文质彬彬地跟她说话。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吼出很大的声音,这几乎需要罔顾一切的决心,让她不能大声抗议挣扎。
她也被那声音吓住了,晚上的港口空旷荒凉,有稀稀拉拉的海燕在飞,生气的陆海洋转过身,他准备丢下她独自回去。
“胆小鬼,你就是怕。”
“谁是胆小鬼?”陆海洋转过头,质问道。
“你就是胆小鬼,你就是不敢下水。”
“你就当我是胆小鬼吧,我妈还在家等我做饭,我没时间和你疯。”陆海洋一瞬间被打败,他说得很伤感,他叹着气。他只是个普通的男生,母亲重病初愈,刚刚能下床,父亲有繁重的工作。人生那沉重而巨大的无奈还压在他的身上,他哪有时间陪她荒唐和强颜欢笑?
“我自己下去。”她像一只小箭猪,竖着满身的刺,朝陆海洋刺去。
陆海洋知道她怕冷,捡贝壳都要包得像棕子,他不相信她会真的跳下去。他皱皱眉头,没有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转身就走。
只听见后面“扑通”一声,陆海洋转过头时,她已经站在齐膝的海水里,脸色惨白着,牙齿直打战。
“你疯了吗?”陆海洋在心里埋怨。
“我说了我敢,你偏偏不信。”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埋怨的样子,心里却觉得很开心,像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哭一哭就得到了满手的糖果。
陆海洋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突然就发火了,大声说:“你真是不可救药了。”
从小到大,都没有大人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他竟然敢这样说,她气得斜着眼看他:“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胆小鬼一个。”
陆海洋不想理会她,拔腿就走。
“没胆量,没胆量,像个小娘儿们……”她似乎找到了乐趣,站在水里拢起手大声叫起来。
他很想假装听不见,可她的声音偏偏和他作对,他挫败地回过头:“我不是胆小鬼。”
“你不是胆小鬼吗?那好,我要你吻我。”她冲他喊道。
陆海洋停下脚步:“你?”他明显因为她这不按常情的出牌显得吃惊,后面的词汇被他的吃惊给吞了下去。
“我就知道你不敢,可是我敢。”她作势从海水里站起来,朝他走去。
她走到他的面前,他还呆愣着,他看见她仰起头,眼睛大大的,像镶着一枚钻石。
他不是胆小鬼,他不是她的小用人,他不是小娘儿们,她敢的事他也敢,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嘴唇就下去了。
她一动不动,原来亲吻是这样柔软,两片柔柔的唇碰在一起,像刚刚起潮的海水拍打着沙滩,那样轻。她只觉得在那一瞬间,许多温柔的潮水在她的心里聚集,漫过她的堤岸。她听到自己的心,躺在那里轻轻地呼吸。
陆海洋停了下来,跟她对望了一秒。
眼睛碰到眼睛,她明白过来,他刚刚亲她,真的很单纯,只是想告诉她,他不是胆小鬼,不是小娘儿们。吻刚停下的时候,她明明想说:陆海洋,这滋味真不错,像五月的杨梅,甜是甜的来,酸是酸的来。可对望了一秒后,她说出口的却是:“陆海洋,凭你也敢亲我?”
她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说,后来才知道,那时候所有的男孩子都围着她转,只有陆海洋虽然也听她的话,但从来都没有对她柔软过,即使是上一次帮她处理伤口也将她比成一只流浪猫,她是出于一种古怪的自尊心才那样说的。
她的话一出口,然后便是黑丝绸一般的沉默。陆海洋什么话也没有说,他转身,迈步,一气呵成,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她的小恶作剧似的。
陆海洋真的就把她一个人丢在了港口,港口的月亮特别大,特别亮,只是恩城的早晚温差大,晚上月亮像冻着了一样。苏眉打了个寒战,转过身,看着陆海洋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感觉到满满的委屈。她觉得心里突然暗了,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得了,“灰心”。一篷火热的焰火,突然变成了灰烬。或许那个吻没有下来时,她真的是想刺伤他,可当那个吻下来的之后,她就忘了自己的初衷。
那次亲吻事件后,她好久都没有和陆海洋说上话。每次和他遇见,他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或者绕路走,或者低着头快步从她身边穿过。
每到这个时候,被吻的唇瓣那里,都隐隐发麻。
一个学期就这么结束了,恩城就快要过年了,就连港口也挂起了寓意风调雨顺大丰收的红灯笼。
陆海洋全家也在恩城过年,他们似乎很高兴,把借她家的旧房子打扫得明亮干净,院子门口也挂上了红灯笼。
过年那天苏远安递给她一盒海产和一个大红包:“我和你妈要去朋友家谈事情,就不回来吃晚饭了,你帮爸给你陆叔拜个年去。”
“一个工人家,有什么年好拜的。”叶梅香嘟囔道,但到底有些惧怕丈夫的权威,没敢大声说出口。
这件差事让苏眉很为难,她站在陆家的门口,手举起又垂下。
就在她第六次举起手时,陆家的门开了。
陆海洋他爸正准备出门,看到她,吃了一惊:“苏眉来了,快,快进来坐,外头冷。”
客厅里陆海洋他妈在烤火看电视,陆海洋在给猫喂食,那只猫已经从一只瘦弱的流浪猫变成了一只有着浓密皮毛的肥猫。她惊讶“成长”这个字眼,从猫到陆海洋,她站在老猫的旁边,为表示亲近,她扬扬手里的海产:“嘿,笨猫,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她以为自己的幽默会和陆海洋心照不宣,可陆海洋这孩子一直是紧张敏感的,当他听到给你们送吃的来了,他停止了给猫喂食的动作,眯着眼睛看着她。
她却不懂得他目光里的意味,甩了甩塑胶袋,孩子气的动作里有放纵的妖娆。
“苏眉,吃点什么?我这儿有今天才买的新鲜的猕猴桃。”陆海洋的爸爸几乎端出了家里所有好吃的零食,“这猕猴桃汁多肉甜,我一口气能吃三个呢。”
“我不喜欢猕猴桃,进口的奇异果才甜咧。”苏眉皱眉看着毛茸茸的猕猴桃。
陆海洋坐在角落里看着他的父亲,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可怜兮兮地端着一盆家里最好的水果想讨好老板家的大小姐,可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不愿意。
“爸,你不是还要出门吗?”陆海洋不忍再看。
“不去了,苏眉来了,要准备晚饭。”
陆海洋看到父亲紧张地搓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苏眉,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我约了和朋友一起到外面去吃。”苏眉摆手拒绝道。
“那怎么行,哪有拜年不吃饭的,要不你和你朋友约下次。”陆海洋的父亲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异样,想继续留住苏眉。
“爸,你怎么总喜欢勉强别人?你从哪里能弄来奇异果?”陆海洋冷冷地问道。
父亲窘在那里,整个人如苍老驼背的钟楼怪人,他搓着双手,半晌才尴尬地笑起来:“那个奇异果很好吃吗?”
苏眉起初没有听出陆海洋话里的意思,可那句奇异果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于是扬扬眉:“当然,皮薄汁多,清甜可口。”
看着陆海洋他爸爸的表情,苏眉为刚刚的气话心里隐隐有些内疚,可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就如一株株形态各异的植物,上面长着坚硬的刺,一旦刺向别人就会比世间任何一种刀尖都来得尖锐。
可那个时候她还年少,不知道给予别人难堪和戏谑,最后刺痛的会是自己。
其实约好的饭局也只不过是富家子弟的无聊饭局,大多是家里大人谈生意无暇照顾他们,便自作主张在小包间替他们订了餐。苏眉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了几位同龄人。见到她,其中一个男孩子一愣,这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他的棉服蓝得很好看,头发故意修得长短不齐,一副痞痞的样子,他的单眼皮眼睛却是黑白分明,清冽的眸光直勾勾地扫过来。
第一次见她发愣的男生多了去了,她就像一碟精致的糕点,他们的目光总想将她瓜分,吞食。所以当这个模样痞痞的男生过来搭讪时,她并不吃惊:“苏眉,我叫宋文祈,这种小孩子的聚餐太无趣了,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再耍耍?”
苏眉没有回答,那男生便凑上前一步,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说:“你怕了?”
她飞快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怕什么?”
“敢不敢玩点新鲜的?我带你去酒吧喝真正的烈酒,这样的饭局多没意思。”
“好啊。”像报复自己似的,她从容地应道,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苏眉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进过酒吧,她被男生递过来的漂亮的鸡尾酒给吸引了。原来酒的味道还不错,一入喉,辛辣刺激,所有的烦恼都像被浇跑了一样。
她喝了一杯又一杯,脸上除了对新奇事物的茫然,还有着落寞的美。
“不能再喝了。”有人夺走她的杯子,是那个带她出来的男生。
“我还要喝。”酒已经上了她的脸,红色淹没了她的眼睛、鼻子、嘴巴。
男生恶狠狠地把她按到座位上,替她收好酒瓶和酒杯:“再喝你就醉了。”
“你故意激怒我带我出来,是因为你和他们打赌了对不对?”被按回椅子上的她软乎乎的身子想找个支点,所以她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肩。
见他不回答,她索性借着醉意用小手弹了一下他的鼻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无聊的人每次都做这种无聊的事。”
宋文祈有点后悔和那些人打赌,也有点后悔灌醉她,心里又因她的这抹带着醉意的调笑而生出了温柔的情怀,所以当她的指尖刮过来,他一把把调皮的它们给抓住:“是啊,我们打赌了,谁能带你出来能赢一千块。他们都说你是一块冰,我就想试试。”
“那他们有没有说我美?”
“说你是朵带刺的玫瑰。”宋文祈的喉管上下滚动着。
“可是陆海洋不喜欢我。”她委屈地叫起来,“他总是和我作对,一次又一次。”
“陆海洋是谁?”
“我家的小工人。”提到小工人,她又得意起来,“我喜欢他。”
“他不喜欢你对不对?”宋文祈想到她喝酒时的落寞,问道。
“谁说的,我们还亲吻了呢。”苏眉怒了,恶狠狠地瞪着宋文祈。
宋文祈愣在那里,他用眼角偷看着苏眉,酒吧昏黄的灯影在她的脸上打下一层柠檬色的光晕,再加上酒精带来的赤红,提起陆海洋时她歪着脑袋,孩童似的想得到认可的表情,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异的美。
他想,那个陆海洋有怎样的三头六臂,会让这个看起来天真又艳丽的苏眉融化在他的世界里?
“苏眉,你看,那家伙又换了一辆更拉风的赛车。”梁衣和苏眉两个人站在阳台上,公路上一个穿着棉服的男生,站在那里很嚣张地唱着歌:“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苏眉抬起头,咬住冰激凌的勺子,恶狠狠地评论道:“疯子。”
这个疯子就是在聚餐上赢了一千块的宋文祈。
“那家伙喜欢你。”梁衣咽了一口冰激凌,“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苏眉吐掉嘴里的勺子,“噔噔噔”地下了楼,她拉开铁门,没好气地说:“宋文祈,你再闹我就报警了。”
宋文祈坐在赛车上,看着苏眉:“我在公路上唱歌也犯法吗?”
可是一直伶牙俐齿的苏眉却没有再说话。借着薄暮的天色,他细细地端详苏眉,她的眼睛看着公路那头,仿佛从未见过他。苏眉此刻是真的忘了宋文祈,公路那头是陆海洋抱着那只猫回来了,他旁边跟着周晓晨。她想到自己穿着睡衣,脸上还有冰激凌的残渍,顾不上宋文祈这个疯子,重新关上门往楼上跑去。
宋文祈似乎很满意苏眉的反应,他笑着喊道:“嘿,我明天再来给你唱歌。”
苏眉从阳台上伸出头:“疯子,你怎么不去撞车?”
大概是苏眉的诅咒灵了,宋文祈用飘移倒车时被撞倒了,撞倒他的男生抱着一只肥大的猫。
“你瞎了吗?”宋文祈的脾气在外人面前很暴躁。
“你的车刮坏了吗?我赔给你。”抱着猫的男生愣了一愣,柔声问道。
“你知道这车多少钱吗?六万多块,你要怎么赔?”宋文祈看着他怀里的土猫,故意笑道。
陆海洋微微皱眉,这就是一个暴富城市的特征,有钱人太多,以至于他们这些为生计奔波的人看起来不值一提。
“陆海洋,别理他,他就是讹人。”周晓晨拉拉陆海洋的衣袖。
男生听到“陆海洋”这三个字时突然来了精神。他盯着陆海洋,这个少年的皮肤白而且薄,头发十分黑亮,这和海边的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形象。他扶起赛车,夸张地笑道:“不赔也行,去向苏眉道歉。”
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陆海洋突然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猫,周晓晨在旁边恨恨地说:“你谁呀?道什么歉,莫名其妙。”
宋文祈想了想,简单地说:“陆海洋,你记住了,我叫宋文祈,以后我们一定会常常见面的。”说罢,他骑着车扬长而去。
陆海洋看着骑着车离去的那个少年,他头发黑而凌乱,皮肤是小麦色,面部轮廓锐利如同刀削。
他逼他去向苏眉道歉时,他的表情如每一个不羁的少年,可是又那样柔软。
一到春天,万物萌苏,恩城的天气就晴好起来,让人想要把冬日长长的阴霾释放出来。苏眉翻出自己的长裙子,配上藻绿色的针织衫,白色娃娃头的平底鞋,格外明媚动人。
“穿得像个女妖。”梁衣坐在水果店看她路过,指着她的长裙子,捧着肚子笑得像只吃饱的青蛙。
苏眉对这个结论一脸不屑,在梁衣的嘴里,超过四十岁还露胳膊露腿脸搓得雪白的叫妖女,年轻的姑娘就成了女妖。女妖就女妖吧,已经十八岁的身体为什么不能张扬性感又清纯的美?
“你今天真美。”她走在路上,宋文祈的赛车刹出尖锐的音符。
苏眉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大跳,她的目光扫过他的额头、眉毛、嘴唇,即使再好看,他也不是她的茶。她倔强地看着他,凶狠地咬着嘴唇:“宋文祈,你是狗皮膏药吗?”
宋文祈双脚踩在地上,放荡地冲她吹了声口哨:“去哪儿,我载你。”
“有病。”苏眉气鼓鼓地说道。
宋文祈也不生气,他靠在车把上,直盯着她看。她的长裙子胸开得有点低,露出健康让人心神荡漾的肌肤,他突然满眼放光地说:“苏眉,做我女朋友怎么样?我爸名下的产业够我们两个什么都不做吃到六十岁。”
苏眉顺手扔了一坨刚擦过嘴的纸巾过来,似笑非笑的眼神像一潭深深的水:“你准备把我当金鱼养啊。”
“是啊。”宋文祈轻描淡写地回答。
苏眉故意为难地说道:“可我既不喜欢你,又不喜欢当金鱼怎么办?”
对于这个难题宋文祈也很头疼,他漫不轻心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苏眉,陆海洋有什么好的?他这样的人,像只卑微而又矜持的丑小鸭,连喘气都不敢大声。我敢打赌,他连和你多说两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听到这话,苏眉很生气:“宋文祈,你哪儿来的给我滚哪儿去。”
宋文祈这样的人平时脸皮就厚,对苏眉的冷嘲热讽也不生气,仍旧神采奕奕,他指着远处抱着一沓资料走过来的陆海洋说道:“要不我们真的打个赌?”
苏眉微眯着眼,抬起头任性地说道:“好啊,赌就赌。”
越来越靠近的陆海洋并不知道两个人的赌约,他抱着从书店买来的一堆学习资料,朝他们走过来。
“陆海洋。”
听到苏眉叫他,陆海洋错愕地站住,微微低着的头轻轻抬起来。
“你过来,我要和你聊天。”苏眉突然很酷地大声说道。
他闷闷地皱了一下眉,然后抱着资料转过身,留下一脸装酷却明显在抖的苏眉和一脸坏笑的宋文祈。
宋文祈得意地按了一下车铃:“你输了。”
苏眉没有理他,她转过头,无助又期盼地看着陆海洋。就是刚刚,她还是有幻想的,当着外人的面,他至少不会给她难堪。越想越气,她顾不上宋文祈,颤抖着双肩,跑上前去抓住陆海洋的衣袖质问道:“陆海洋,你刚刚为什么不过来?”
陆海洋愣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赶时间,还有事情。”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怒气,她恶狠狠地说:“你家怎么那么多破事?”
陆海洋看着她,她跋扈地抬着头。是啊,她眼里的世界那么美、那么好,那么高高在上,她怎会知道成长到处充满荆棘?到处都有她所谓的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