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多年,去过很多地方。去什么地方玩或休假,我和我太太常常是个把月前决定,很少像有些人一年前就订好了旅游计划。
现在想一想,我们都去过那些地方呢?除了去过几次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我们还去过洛杉矶的好莱坞、旧金山的唐人街、圣地亚哥的水族馆、西雅图的海湾、亚利桑那州的大峡谷、纽约的闹市、华盛顿的博物馆、芝加哥的大湖、尼亚加拉大瀑布、佛罗里达的海滩、阿拉斯加的冰山……
去了这么多的地方,什么地方最好玩,印象最深呢?叫我说,那次去阿拉斯加的印象最深。对我来说,不论去什么地方玩,首先要吃、住、行三方面都舒服,才会玩的爽。再有,不论多么好看的景象,最多也就是个三维画面。可是,当三位画面里加进去时间,三位画面就成了四维画面了。如果再把故事加进去,四维画面就变成五维或六维画面了,就更好看了。几年前游历阿拉斯加,逛小镇斯卡威(Skagway),我好像就看到了一个五维的画面……
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次游阿拉斯加的主要内容是坐游轮看冰山以及沿途的风景。我们先飞到阿拉斯加最大城市安克雷奇(Anchorage)。之后,上游轮,游轮在海上航行七天后,回到加拿大的温哥华。下船后,我们再坐飞机回到德克萨斯州。
坐游轮很舒服,不用操心下顿饭去哪里吃?不用发愁晚上去哪个旅馆睡觉?不用担心明天是下雨还是青天?船很大,可容纳二千多人。里面有点像一个压缩的小城镇一样什么都有:剧场、赌场、商店、健身房、游泳池、餐厅……在电梯里,我数了一下,从最底层到最上面一层,一共有十五层。可想而知,船确实很大。
在船上,可以过吃穿不愁的日子。想啥时睡,就啥时睡。想啥时吃,就啥时吃。晚上还可以到剧场里看魔术表演。当船开到公海后,赌场就开了。在赌桌上玩二十一点时,我碰到一人,他教我怎样赌。他说他昨天晚上已经赢回了这趟旅游的钱了。对他来说,这七天的游轮是免费的。这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我真羡慕他,心想我要把他的手艺学来就好了。听说有人退休后,长年在游轮上过神仙的日子。当然,那是有钱的人过的日子。不过,叫我长年在船上过日子,我可受不了。虽说在船上吃穿不愁,还可以赌博,望冰山,看风景,但毕竟有限。在船上看冰山,就是用望远镜看,看了几眼几十眼,又照了几十张照片后,再漂亮的风景,也产生审美疲劳了,也就不那么美了。
阿拉斯加这个州离美国很远,不与美国本土接壤,东边与加拿大接壤,西边是白令海峡,白令海峡那一边就是俄国。阿拉斯加是美国第四十九个州,也是土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州,大约有一百五十二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新疆自治区的面积。而常住人口仅六十多万多,大约有一半以上的人口居住在安克雷奇。安克雷奇是阿拉斯加最主要的空港,一般人去阿拉斯加都是先飞到安克雷奇,然后再转车或者转小飞机去其他城市。阿拉斯加的首府是朱诺(Juneau),一个只有三万多人的小城市。
阿拉斯加本来是俄国人的领土。南北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年(1867年),美国花了720万美元合两分钱一英亩的价格从俄国人手里买下了阿拉斯加。当时的一美金大约是现在的四十美金。也就是说,美国花了大约三亿美金从俄国人手里买下了阿拉斯加。这桩买卖的经手人是当时的美国国务卿威廉·西沃德(William H。Seward)。可当时很多美国人认为这是一桩亏本的买卖。很多美国人讥讽阿拉斯加是“西沃德的冰窟”、“西沃德的愚行”。直到阿拉斯加发现了金矿,成千上万的淘金者涌向阿拉斯加,美国人才认识到,当初威廉·西沃德为美国做了一桩好买卖。
阿拉斯加最早的淘金热是在朱诺(Juneau)附近发现黄金之后,成百上千的淘金者纷纷涌入这个黄金城。几年之后,1897年在加拿大的克朗代克河(Klondike)和育空(Yukon)河流附近也发现了黄金。于是约十万淘金者又奔向了那里。当年淘金的路非常艰难。淘金者必须先坐船到阿拉斯加的斯卡威(Stagway),还要准备很多粮食,然后人扛马拉通过加拿大境内的白山口(White Pass),翻过白马雪山,才能到达克劳代克河地区。1898年,斯卡威人口由数百人暴涨至二万人,斯卡威成了阿拉斯加淘金热的大门。
我们游轮中途停靠的第三个小镇就是斯卡威(Skagway)。游轮在斯卡威停留一天。斯卡威(Skagway)这个名字来源于当地印第安部落的Skagua,是“水聚集处”的意思。斯卡威常住人口有八百多人。小镇仍然保持着十九世纪的风貌,到处都是历史的遗迹。
游轮靠岸后,船上的绝大部分游客就都下了船,到小镇上走走。斯卡威有4条主街和20多条横街,有大约几十家酒吧和旅社分布在主街百老汇大道(Broadway)的两侧。另外还有其他历史古迹,像1900年建的火车站、淘金博物馆、百老汇码头等分散在小镇的不同街道上。没想到,对我来说,这次阿拉斯加之旅最有特色的却是这个小镇的红洋葱酒吧(Red Onion Saloon)和一个外号叫“狡猾的史密斯”(Soapy Smith)的著名人物。
红洋葱酒吧建于1898年,分上下两层。酒吧开张后,生意非常火。火的原因是这儿既是一个酒吧也是一座“青楼”。楼下是酒吧,楼上是姑娘们接客的地方。楼上有十个房间,住着十个姑娘。每个房间的墙壁里都有一根铜管与楼下的收银台相连。收银台靠墙的那边依墙站着十个一尺多高的布娃娃。每个布娃娃的衣着与楼上的姑娘相似,分别代表楼上的一个姑娘。嫖客根据布娃娃选择自己所要的姑娘。一旦一个姑娘被选中后,老板就把这个布娃娃放倒,表示她已经有客人了。事毕,嫖客就将五美元留给姑娘。当时的五美金相当于现在的一百五十美金。那时嫖客们不付现钞,而是付价值五美元的小金疙瘩。之后,姑娘就把金疙瘩丢进墙壁的铜管里,金疙瘩就叮叮当当地顺着铜管溜下去,直达一楼的收银台。收银台的老板听到金疙瘩到来的叮当声,就再把布娃娃直立起来,表示她已完成工作,可以接待下一个客人了。
现在,红洋葱酒吧里的布局、摆设仍然是一百年前的老样子,就连女招待穿着打扮也是一百年前姑娘们的样子,个个花枝招展,满脸堆笑。酒吧里面很热闹,游客很多。很多游客都想进去要一杯啤酒,或者到楼上参观一下当年姑娘们住的房间……
随着阿拉斯加淘金热的洪流,有一个叫杰夫·史密斯(Jeff。Smith)的人漂到了斯卡威。杰夫史密斯有一个外号叫“肥皂史密斯”(Soapy Smith)。肥皂也有滑溜的意思,所以,也可以翻译成“狡猾的史密斯”。杰夫·史密斯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父亲是个律师,但杰夫不走正道,喜欢走邪道。他是个职业骗子,手下收买一伙随从。他骗人的一个办法是卖肥皂。他运来很多盒肥皂,每盒有十块肥皂。他把一块肥皂当着大家的面用二十美元或一百美元钞票绑起来。之后,把这块用美元绑起来的肥皂随机的放到一个肥皂盒里。然后,他每盒肥皂卖一块美金。过一两个小时,或者第二天,就有人说他买到了一盒带一百美元的肥皂。其实,买到一百美元肥皂的人是杰夫的手下。消息传开后,大家就都来买杰夫的肥皂。
杰夫·史密斯另一个淘金的办法是办电报所。1897年,他开了一个电报所。想想看,这些远离家乡的淘金人,出来多日,哪一个不想尽早给家里的亲人发一封报平安的消息,哪怕几个字也行。电报所不但给人发电报,还给人接收电报。淘金人发电报要花五美元,收电报也花五美元。一般来说,电报都是比较短的。所以,杰夫电报所的发报员会尽量多问发报人一些问题,这样好帮助发报人发一封内容短而明了的电报。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比如一个淘金人来到电报所,交了五美元后,给他妻子发了一个电报,电报可能是这样写:亲爱的玛丽,我一切都好。我刚到斯卡威。这里正在下大雪。过几天等雪停了,我就去育空淘金。爱你,彼得。没想到,第三天,彼得就接到了电报所的通知,他妻子玛丽来了一封电报。交五美元后,彼得看到电报是这样写的:亲爱的彼得,我很想你,我很好,你爸爸得病了,医生来家里看过他两次。照顾好你自己。爱你,玛丽。看到电报后,彼得又花五美元,再发一个电报:亲爱的玛丽,照顾好爸爸。我希望尽快能淘到金后,马上就回家。有事给我发电报。爱你,彼得。
杰夫的电报所自从开业后,生意非常兴隆。但是,有一件事,发电报的人一直被蒙在鼓里,那就是杰夫的电报所根本就不能发电报。电报所墙后面支起来的几根电线杆子,只到不远的山边就停了。当时的电报都是有线电报,电缆还没从美国本土连到斯卡威。三年后,发电报的电缆才从美国本土连到斯卡威。杰夫·史密斯的电报所根本就没为那些淘金者发出去过任何电报。淘金者们接到的电报也是瞎编的。
1898年7月,杰夫·史密斯跟另外一伙人决斗,被打死了。世上很多发财的好机会大都发生在少数人头上,因为大多数人看到的机会,就不再是机会了。淘金也是一样,当年,等大多数人来到了淘金地点时,不是淘金的地盘被先来的人占了,就是金子早被人淘光了。末了,大批涌入阿拉斯加的淘金人就不得不给有地盘的人打工了。当然,有些人就另有高招,靠卖肥皂或发假电报“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