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运
多少细胞组成我血肉的躯体？每个细胞发出什么样的信息？组成所有信息的是哪些密码？谁能把我生命的密码来破译？
哪些密码造成我的盲目，白内障模糊了我的眼珠？当你痛斥赵高们指鹿为马，我把马看做鹿，确信不误！
什么密码造成我的怯懦，
听见雷鸣就不住地哆嗦？
当扒窃者的手伸进我的口袋，也不敢猛喝一声，与之一搏！
哪些密码造成我的狂热，
烈性酒精毒化了纯净的热血？什么密码造成今日的慵懒，自诩有看破红尘的双眼？
谁给我组合这样的密码，
是遥远的祖先，生身爹妈？还是那“触及灵魂的革命”，先天的密码发生了异化？
难道就凭这些错乱的密码，支使我度过世故的余生？难道能把荒唐谬误的信息，传递给清白无辜的儿孙？
我要把生命的密码侦破，不惜将灵魂再一次切割；我要把所有的遗传基因，重新来一次组合！
组合出段元星式的眼睛，
组合出张志新般的红心，
组合出栾茀式的牛劲，
组合出陈景润般的聪明……
像那荣获特奖的新型水稻，每颗种谷都是强优势组合。让所有密码发出的信息，组合出一支生命的赞歌！
（选自《1981年诗选》）
我开掘白色的页岩
我开掘
白色的页岩
我穿行在白色页岩
叠立的峭壁之间
从我的写字台挺进
开拓一条白色的巷道我用铱金钻头
无声地钻进
我用苦涩的思索
压缩成透明的炸药
我开掘
白色的页岩
几千年，人类的造山运动
崛起了白色页岩的群峰
古人的思索，今人的才智
在白色的页岩里结晶
像考古学家，用鹤嘴锄
发掘迷茫的文化层
啊，每一页白岩里岂止有
彩陶、青铜器、透光魔镜……
我开掘
白色的页岩
揭开五光十色的表土
拂去历代浩劫的尘灰
追踪沧海、大地的升沉
探测人类脑细胞的累积
共生元素我判别
璞玉表里我扬弃
穿透白色的群峰，去开辟新一代人崛起的基地
我开掘
白色的页岩
隆冬，我的冻疮也在石化
酷夏，我的汗水也在结晶
智慧的人类造山不止
白色页岩不断叠起新的高峰如果，我也能被碾压成
薄薄的、洁白的一片
啊，什么时候让我做一个
被后人开掘的、幸福的梦
（选自《诗人》1984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