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爱丽丝
爱丽丝亲爱的爱丽丝
这优美的旋律
我只要听见就想起了你
这是我们共同的回忆
就像我们在石板路上相挽
曾经走过的青春
就像那年春天你寄给我两片绿叶
我写给那两片绿叶的
写给你的诗
就像我出版的第一部诗集
写给你的：《公开的情诗》
我一生写过许多诗篇
只出了一本诗集便是全部的你
就像现在你枕在我身边的呼吸
你的笑容。你悲伤时
坐在角落的一尊
小雕塑
我总是让你欢喜让你担忧
爱丽丝
亲爱的爱丽丝
你好的时候太好坏的时候太坏
你在破坏中不断建设
又在建设中不断破坏
有时候
你，就是我的大女儿
亲爱的亲爱的爱丽丝
当我们的女儿在钢琴上弹奏
这首曲目。弹奏你
我们坐在二楼阳台秋千的月光里
荡啊荡
慢慢变老
2007年6月18日晨
我已经老了
我已经老了
我的孩子
用你的小手指揪我的白发
这是徒劳的它不是瓦上的霜
用你的小手掌抹我的皱纹
这比大海更深的河流
你是否触到浪尖上的礁石
我没有为你的童年准备一个像样的春天
你就长大了
我甚至
没有来得及把青春的秘密告诉你
我用劣质的烟写高贵的诗
端起酒盅
有风暴宁静地
在其中咆哮。我简单的快乐
是二胡上的两根琴弦
你说听见的怎么只有悲怆
而我在宣纸上行走的笔墨
你看不懂只知道
每一条笔画都是一根脊梁
你看我的孩子
到现在
我还没有办法告诉你什么
2007年6月13日
幸福
不要轻易谈论这个词
不要让发出的声音把它惊走
它离我们太遥远
也或许
很近。就像一朵小小的火苗
在我们的整个冬天里
能够烘烤一双手
一个完整的春天暴露无遗
不要苛求彩虹是一条铺设的道路
它是虚渺的
如果有回忆如果
有一滴泪
我们包裹欢乐痛苦甚至悔恨
如果我的诗行是一片田野
你种下禾苗豌豆辣椒
有风和没有风的时候
它都会发出
轻微的声响
所以，不要轻易谈论这个词
当我们发现
它其实从未走开
2007年6月13日
黄金时代
这黄澄澄的金子硬币和纸钞
在黑暗深处
藏匿。像一群兽
让猎手在丛林中穿越
一场游戏的战争
血淋淋拉开
在合法和非法的规则中
黄金
制造卑贱和荣耀
一个阶层被颠覆另一个阶层放弃
最原始的坚持。黑暗中
我听见铁锹和推土机的轰鸣
—挖！挖
每一页掀起的尘土喊着劳动号子
声音里布满最后的吼叫
我用一生的血液滋养一盏灯
它将见证发生的一切
2007年6月14日
奔跑的床
一张奔跑的床喊着
要离开房间
它听见外面广阔的喧嚣
但对于一张床
会有什么欲望可言
接纳我的身体。接纳
我从外面带回家的尘土
有一些睡眠褐色的睡眠
它在床单上的状态
是诡秘的
我在世界的缝隙里奔波
其实只为
一日三餐。只为
一张床生命中的全部白昼
一个女人把温情和火焰铺开
在夜里。我们在一个枕上相拥入梦
太阳和星辰一并出现
又一并消失
奔跑的床
有时候突然停下来。在黑暗里咳嗽
拧亮一盏灯
这被灵魂放逐的生活
正被追逐
它们痛苦地挤压在一页纸上
像某具做爱的身体：在天空游荡
不发出尖叫
2002年6月30日
亲爱的酒杯
亲爱的酒杯。我对你说
如果欢乐我爱你
如果痛苦我爱你。如果孤独
而—
“饮酒使孤独发出声响”
亲爱的酒杯
我们总是在命运的餐桌上相遇
像一次次甜蜜约会
又像是旅行
你和我。一个手执烟圈的男人
一个盛满人世间无限娇媚柔情的女子
你的目光温暖
芬芳地牵引着我。—你要我燃烧吗？
你让我站在杯沿眺望
像站在另一个星座
你给我一片云我便能遨游
我要用怎样的步伐才能走进你的内心
在你的河流里
哪一座岛屿是你的心脏
你柔软的身体爱人一样的体温
我在你的浪尖上舞蹈
即使覆没
你依然保留我停在远方的灯盏
亲爱的酒杯
一生我能和你走到多远
2002年6月3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