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多大年纪了?”
“不知道,七十六七岁或者七十八九岁吧。”
赫苏莎姨妈和埃米莉塔姨妈把时间都花在祈祷、议论是非和撒尿上,她们两个小便失禁。赫苏莎姨妈和埃米莉塔姨妈不和格列托舅舅说话,对了,不是不说话,而是她们讨厌他,恨他,恨得要命,她们从不掩饰这一点。
“最好男人都上吊死了。格列托每天就知道弹呀拉呀,我们一刻也不得安宁,他有意不让我们安宁!他明明知道我们有头痛病!”
我有两个姨妈和舅舅住在同一幢房子里,姨妈住在比较潮湿的楼下,舅舅住在比较干燥的楼上。格列托舅舅厌倦时就呕吐,他把指头放到嘴里,把肠子吐到脸盆里或立柜后面,听说他把吐肠子当作一大乐趣。格列托蜜月之游去了巴黎,一到那儿,妻子就病倒了,他把她送到医院里,说看到病人就恶心,他是从领事的信中得知自己已经成了鳏夫的。
“可怜的洛尔德斯没有活多久,那是实情,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尽了我的力,我把她送到一家很好的医院里,并且预付了各种费用,包括葬礼,都是她的命不好。”
我的外祖父母在经济上很有些地位,开皮革厂和棺材厂,棺材厂是制造地狱用品的地方,然而我的姨妈和舅舅把遗产都挥霍了,现在穷得分文没有,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我不知道什么最糟糕,是饥饿还是肮脏;男人们宁愿肮脏,而我们女人宁愿挨饿,也许有的妓女不这样。”
在教堂司事的葡萄园里吊死的那些母兽一天比一天难看,渐渐腐烂了。马尔蒂尼亚村的疯婆子一边吃榛子,一边把奶头掏出来给那个死去的狐狸精看。
“滚开,疯婆子,你一个人犯的罪恶比索多玛据《圣经》称,索多玛是约旦河谷地的古城。由于居民作恶、淫乱,被神毁灭。只有罗得及其女儿得到天使指点,才得以逃生。罗得的妻子不听天使的话,变成了盐柱。和蛾摩拉据《圣经》称,蛾摩拉是巴勒斯坦的古城,和索多玛一起毁于天火。加在一起还多!把你那东西收回去,向我的耶稣请求饶恕吧,你这么淫乱,真该受到谴责!”
一天,教堂司事用石块击中了卡塔利娜·巴茵特两只奶头中间的部位,她口吐鲜血;教堂司事笑得死去活来。
“我的上帝,打得太准了!差一点打穿她的肺叶!”
马尔蒂尼亚村的疯婆卡塔利娜·巴茵特跳进路西奥·莫罗磨坊的池塘里,她像一头失群的孤羊,像天使一样的没有任何原罪的羔羊。
“水凉不凉?”
“不凉,先生,不太凉。”
如果看到一群苍蝇飞过来,你就会知道:布西尼奥斯的圣米格尔教堂神父一定在苍蝇中间,他身上的肉大概比蜜饯还甜。
“多洛雷斯。”
“听您吩咐,堂梅列希尔多。”
“这酒简直变成酸醋了,你喝了吧。”
“是,先生。”
多洛雷斯抬起臂肘,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多洛雷斯只有一只胳臂,喝醉了便保持不住身体的平衡。
“有些日子她一直斜着身子,据说是她的身体一边轻另一边重。”
堂梅列希尔多以那个“家伙”巨大和坚挺而远近闻名;他如果不当神父的话,完全可以在朝圣时向信徒讲述他的幸福经历,并以此谋生。
“先生们,女士们,请进来看看耶稣大敌的这个地地道道的器官,请原谅,我说它是伊比利亚半岛上最大的器官!诸位请不要拥挤,大家都可以进去,那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小的!”
不过,当然了,出于对众人的尊重,有些事情神父是不能做的。
“多洛雷斯。”
“听您吩咐,堂梅列希尔多。”
“这些苹果都烂了,你吃了吧。”
“是,先生。”
“你再给我送烂苹果,我就统统塞到你屁股里。”
“是,先生。”
罗马尼亚的卡洛尔国王访问贝尔格莱德,王储米格尔陪同。
堂贝尼格诺的温顺男仆路易西尼奥·博塞洛和圣米格尔教堂神父家里的女佣多洛雷斯是这样两个人物,好像是生活在斥责声中,一只愤怒的手,比铁钩还锋利的手,比马蹄还厉害的手,时刻悬在他们头上,说不定什么时候打将下来,降伏他们。
“马蹄应该踢在小肚子上吧?”
“往要害地方上踢!”
我要在纸上记下来,我得向科鲁尼亚表兄再要些雪茄送给马尔科思·阿尔必德,作为对那座卡米罗圣神像的报答,神像很可能成为一件艺术珍品。去苏列斯马场时,我和马尔科思·阿尔必德之间你我相称,后来战争爆发了,发生了一些事,再加上没有处理好,现在时而以“你”,时而以“您”相称,在众人面前,我们以“您”相称,我以“你”称呼他要比他用“你”称呼我的时候多。我一定记住向科鲁尼亚表兄再要些雪茄来,马尔科思·阿尔必德是个好青年,他坐在轮椅里一定很厌烦。
“小星星已经看不清了,我得重新油漆一下;绿色油漆好,人们都这么说,但是,和别种颜色的油漆一样很容易褪色,还得漆一遍。”
唱机比留声机好,豪华而更现代化,唱机没有喇叭,声音是从四周的细孔传出来的。罗西克莱尔有几位阿根廷亲戚,他们把唱机叫做“自动唱机”,手摇唱机要比留声机更古老。卡山杜尔费人莱蒙多送给我表妹的唱机是“奥德昂”牌“卡德特”型的。如果想听激荡灵魂的音乐,比如肖邦的波兰舞曲《明月,为埃莉莎升起》,还是钢琴好,然而如果听令人烦恼、半疯半癫的音乐,则应该用唱机,这样听起来更神秘,更激荡情感。要是听《风帆华尔兹》这类称不上“阳春白雪”的音乐,钢琴和唱机的效果便是一样的。那架钢琴很小,愈疮木框架,象牙键盘,是拉蒙娜小姐从她母亲手上继承下来的。她很喜欢弹钢琴,并且弹得很有风格。去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拉蒙娜小姐对罗西克莱尔说,她们两个在一起跳舞已经跳厌了。
“别和那个猴子逗着玩,逗着玩是开心,不过会使人背运,再说它也有病。”
“可怜的赫列米亚斯!”
拉蒙娜小姐的钢琴是“克拉梅尔”牌的,有两个银制蜡台,那是装饰物;以前人们的生活比现在好。
“当然啰,不过,以前人们也是要死的。”
“这一点我倒不那么有把握。”
罗宾·列宝桑常常给罗西克莱尔送些精制的巧克力去。
“收下吧,把你那两只奶头保养得硬硬的,硬奶头能激起我的性欲。”
“住嘴,猪猡!”
罗宾·列宝桑经常把诗集借给拉蒙娜小姐。罗莎利娅写《沙尔河畔》时已经住到了马坦萨那里,在西火车站那里,离乌利亚河很近。《沙尔河畔》是用正统西班牙文写成的,而《新的角斗》则是用加利西亚文,这两首诗都很优美,有灵感。《沙尔河畔》是罗莎利娅死前不久发表的,她活得不长,还不到五十岁。罗宾·列宝桑估计罗莎利娅像书上说的,不是生在圣地亚哥,而是生在帕特隆,她生下不久就被抱走了,说是为了减轻那位被神父污辱了的母亲的痛苦;如果人们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小姑娘将成为国内最伟大的诗人,也许不会那么匆匆行事、鲁莽无礼了;她险些被置于死地。
“都是蠢驴!”
“唉,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儿。”
罗宾·列宝桑认为罗莎利娅和贝克尔有过爱情关系,但是他没有掌握真凭实据。贝克尔和罗莎利娅的年龄差不多,但是死得早一些,他们两个人的身体都不好。拉蒙娜小姐很喜欢《我的故乡风情》那首诗,那是古罗斯古罗斯(1851—1908),西班牙诗人。的作品,他是塞拉诺瓦人,去苏列斯时经过那里,他是罗宾的叔伯爷爷。
“也许你就是由此对读书产生兴趣的吧。”
“就算这样吧!”
堂拉蒙·卡瓦尼亚斯的《海风》写得非常优美;堂拉蒙·卡瓦尼亚斯是亚罗萨河口附近的坎巴多斯人,身体很好,那时我们已经进入二十世纪中叶,我很高兴,因为诗人越来越少了,现在诗人也不如足球运动员和军人多。罗西克莱尔也喜欢诗,尽管不那么强烈。卡山杜尔费人莱蒙多一边刮胡子,一边吟唱《神圣的心》。
“你就会这么一首诗?”
“你为什么这样问呀?”
“不为什么……”
劳科酒店的杂碎很有味道,比墨斗鱼烹调得好。莱蒙多和我们的表妹只有一起旅行时才睡在一起,复活节期间他们去了里斯本;莱蒙多去看望我们的表妹时,总是给她带去一棵白色茶花。
“喂,蒙齐娅,我这是要让你看到我了解你的爱好,永远不忘记你。”
对罗克西莱尔,莱蒙多却只赠送精制的巧克力,对每个人要赠送各自喜欢的东西。被称为莫乔的法比安·明盖拉总是在芬科酒馆里打牌;卡罗波兄弟每局都输得很惨,额头上那块猪皮印记皱起来,满嘴血口喷人,加莫索兄弟的父亲“兜肚”一直这么说,输者自毁;也就是说,输得越多,自毁得越惨,或者说,不是掉到水沟里把脑袋摔成两半,就是在萨古梅依拉山野狼活动的地方或其他地方被人往腹部捅一刀。莱蒙多喜欢骑马逛山,如果雨下得不大,上午便和拉蒙娜小姐一块儿散步;我们表妹的坐骑“卡鲁索”虽然很老了,但还能坚持得住。
“疯婆托拉能和萨古梅依拉山的野狼干那种脏事吗?”
“我的天,你想到哪儿去了!”
那个外乡人看到被称为莫乔的卡罗波兄弟背后没有一个人。婊子儿子的第五个特征在手上,双手柔软、潮湿、冰冷,法比安·明盖拉的手好像沾过口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