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人,陈公子到了。”
“请他进来,你退下吧。”
“是。”
侍女无声的退出房间,临走时没有忘记将房门轻轻掩上。
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了陈川与一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
城主大人还在书桌旁写字,看起来暂时没有与他讲话的意思,陈川也不着急见礼,干脆左右看看,观察起这间屋子来。
硕大的房间中,临东侧面向西摆了一张书桌,也就是城主大人正在挥毫泼墨的地方,其他三个方向的墙边都是书柜,上面整齐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空闲的墙上挂着很多幅名家字画,甚至有一副王东林先生的亲笔题字,只是陈川对书画一类向来没什么见解,自然也分不清真假。有书有画,笔墨纸砚,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隐隐的书卷气,显然这是个书房。
可以看出,城主是个爱看书,喜爱字画的人。
就在这时,城主写完了最后一笔,笑着说道:“陈川。”
很自然,很流利,像一个长辈在呼唤一个晚辈。
陈川一愣,有些略微的不习惯,但仍然很有礼数的见礼:“见过城主。”
城主一摆手道:“不必多礼。你上前来,看看我这字写的如何。”
陈川走到书桌前,却见一张硕大的宣纸上几个墨迹没干的大字正泛着莹莹,墨色,透着馨馨墨香。
“难得糊涂。”陈川摇摇头,看着那遒劲的笔画,飘逸的提笔收笔,只是能看出写的不错,但实在说不出哪里好来。
城主却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是看着他一直在摇头,以为他看出了自己所写作品的些许不足,顿时来了兴致,说道:“你且说说,哪里不好?”
陈川一愣,这才知道城主大人是让自己挑毛病来着,于是又仔细看了看,硬着头皮说道:“这糊涂二字,写的有些清楚了。”
城主点点头,眼中略有深意。
“小子才疏学浅,对书法一事没什么研究,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不足。”
此话乍一听如同马屁,但陈川说的极为真诚,可见是的确对书法没什么了解,城主点点头,也不再为难他。
虚掩的房门打开,侍女端上来两杯热茶,轻轻的放在了已经收起宣纸的书桌上。
茶杯上缓缓的飘出一股股热气,真正的对话,现在才开始。
“听说,你是器修阁的人,不知师从哪位教士或者长老?器修阁护法从来不收弟子,如今没有副阁主,阁主只有一位关门弟子,从未出阁。”城主坐在书桌后,手执茶杯看着陈川,眼神平静,自有几分压迫气势,“我也不瞒你,你的事我曾经问过钱家家主,他却不肯与我多言,所以只好亲自与你一谈。”
陈川站在书桌前,眉头不易察觉的微皱,有些跟不上这突然变化的谈话节奏,也对城主竟然如此了解器修阁有些吃惊。
他当然知道城主对器修阁的了解要比钱传多一些,毕竟所处的层次更高……但却没想到,竟然高这么多。
这要怎么回答?毕竟那些所谓的教士长老他一个也不认识,夏叔在器修阁是个什么身份他也不清楚。
至于李爷爷,是不是器修阁的人他都不敢确定。
于是陈川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摇了摇头,说道:“抱歉,师命难违。”
城主面色不变,平静的说道:“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你大可放心的告诉我,毕竟你对我城主府有帮助在先,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所谓对城主府的帮助,自然就是帮苏筱筱解除婚约一事。
陈川挑了挑眉,已经从城主说话的语气中清楚的听出,城主似乎已经确定,他不是器修阁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很显然,现在绝对不能承认这件事。若是他承认此事,就算城主替他保守秘密,那也相当于城主抓了他一个把柄,他恐怕也就只能唯城主府是从,否则城主只要一个不高兴不趁意,将这件事情与钱家一说,钱家只怕会立马恼羞成怒,花重金派人前来追杀他,城主连动手都不需要,就可以毁了他。
钱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然而钱可通神,有钱本来就是一件很有力量的事,而没有一定力量的家族,自然不敢有那么多钱。
真正的钱家其实很强,只是离器修阁还差的远,所以陈川借用器修阁弟子身份前往时,钱传才会表现得那般不堪。
若陈川并不是器修阁弟子的事被捅破,会发生什么?
而且想必器修阁也不会允许有人在外面假借他们的名声耍威风,更关键的是,众所周知,器修阁的修炼功法是向来不外传的,他修行的如果是真的器修功法,那么是哪来的?器修阁若是调查这件事,以器修阁的力量,肯定会把李爷爷牵扯出来,然而如果他修行的是假的器修阁功法,器修阁也绝不允许世界上会存在这种可以以假乱真的器修功法存在。
陈川默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钱家借用身份玩的挺爽,但却埋下了一个大祸根。
然而事已至此,既然已经借用身份到了现在,那就不能再有退路,更不能把把柄就这么恭敬的递到城主手中。
于是陈川恭敬一礼,说道:“师命难违。”
城主眯了眯眼睛,心中对陈川仍旧这么坚持有些差异,然而语气却冰冷了起来:“最近山贼猖獗,前一段时间时常有山贼混入城中,你若坚持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不得我只能先将你看押起来再议。”
说着,城主将一直端在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清响。
虚掩的房门再度被打开,八名侍卫迅速的冲进书房,将陈川围在了正中间。
陈川双眼微眯,眼中有寒光闪过。
竟然是把自己当山贼,这个理由也太蹩脚了些。
城主看着陈川,眼睛里的压迫意味愈发的浓厚:“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否则只能先把你当混入城内的山贼看押起来。”
陈川默然,暗暗的调动着体内的真元,使那些莹白色的暖流从剑灵的灵体上溢出,通过珠子来到识海上空,然后通过识海流向四肢百骸,面色却是平静如常:“正像您知道的,我是器修阁的弟子。城主大人,您确定,真的要动手吗?”
城主冷哼一声,右手一挥,沉声道:“拿下!”
剑与剑鞘之间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八把明晃晃的长剑指向了正中间的陈川。
陈川微微挑眉,这八把剑他再熟悉不过,几天前正是他骑着枣红马把这八把剑所在的那批武器送到了护城侍卫队,也正是在送剑回来的路上第二次碰见了苏筱筱。
此次来城主府是为了给苏筱筱庆生,自然不会带武器,所以陈川此时正是空手对着八把长剑,然而他的脸上却并未有多少慌乱,只是微微有些凝重。
陈川微微呼出一口气,右腿后撤,左腿向前微曲,双手握拳,一在胸侧,一在胸前。
正是搏斗与体术的起手式。
八名侍卫面色冰冷,长剑轻举,隐隐要有所动作。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突然有一位侍卫从门外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城主身前,尖声道:“大人不好了!小姐骑马上街被一群人马劫去了!”
陈川眉毛一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想起来,先前苏筱筱说要去马厩安置枣红马,现在看起来,大概是一时心痒起了骑马跑一圈的念头。
只是,那匹枣红马是半年前他杀光了一伙马贼得来的战利品,而因为这件事,洛城附近的整个马贼团体曾经暴乱了好一阵子,甚至向洛城里渗透了不少人员。
一段时间以前马贼的暴乱已经平静下来了,然而如今洛城中还有多少马贼在民间,却不得而知。
自己曾经骑着枣红马在洛城跑了一个来回,显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是苏筱筱这次难道……
城主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直沉稳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什么!小姐身后的暗侍卫呢?!”
侍卫跪在地上颤声说:“暗侍卫……都被杀了。”
城主猛然回过头来,盯着陈川的眼睛里冒着骇人的光。
陈川盯着他,没有丝毫回避,也没有丝毫要为自己解释的意思,却是冷冷的说道:“放我出去。”
城主冷声道:“为何?”
“那些人是马贼。我可以救她。”
城主沉默而压抑的看着他,片刻后一挥衣袖,大步如风向外走去:“押起来,等此事了解之后再做处理。召集人马,迅速找到小姐下落!”
前来报信的侍卫沉声应是,然后迅速向外跑去,执行城主召集人马的命令。
八名侍卫听到城主下令,本来微微一顿的剑光再起,向着中间的陈川劈去。
不过城主下的命令是押起来,所以剑势并不猛,吓人的成分更多一些。
城主挥动的衣袖打在了桌上的茶杯上,茶杯被打翻,茶水全部倒出来,空杯开始在桌子上滚动,眼看便要滚到桌沿上。
便在此时,陈川动了。
他的两个乌黑的眼瞳中,分别有两把晶莹的小剑浮现出来,闪烁着动人的光。
平静的书房内,突然剑气纵横!
……
……
砰砰两声闷响,站在陈川正前方的两名侍卫被凭空出现的剑气打个正着,无力的向后倒飞而去,两人握着的两把长剑也脱手而去,在空中转了半圈便被另外两只手握在了手中。
陈川手握两剑在头顶一交叉,随着一阵金铁交击的刺耳声,剩余的六把长剑被全部挡在了陈川举着的两把长剑上,陈川猛一用力,胳膊上肌肉的线条一闪即逝,竟是把所有的长剑全部推了上去!
脑海里想着李爷爷跟自己说的话,陈川趁着空隙略微的调整了一下呼吸,猛的一脚又踹飞了一名侍卫,心中暗道可以用真元来战斗,是不是意味着也可以用器修者的方法来战斗了?
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陈川气息蓦然间一敛,体内缓缓流动的真元突然加速,按着一个奇怪的经脉路线运转了起来。
桌上的杯子终于滚到了桌边,从桌沿上掉落下去。
本来在高速移动躲避侍卫们不停劈斩过来刀剑的陈川突然间静止下来,侍卫们心头一惊,正劈斩或者直刺过去的长剑却是收不回来了,只能费力的改变一下方位,确保不伤到要害,留他一条性命。
陈川面色不变,眼中的小剑虚影却是越来越亮,越来越凝实。
五把长剑,终于到了他的身上。
数声嗤拉声响起,锋利的长剑瞬间刺破他的衣服,碰触到了他的皮肤上。
所有侍卫心中都叫了一声糟糕,城主只是下令要将他看押起来,现在看来这人只怕非死即残了。
然而下一刻,所有侍卫的心中都闪过惊异。
因为长剑虽然入体,却没有爆出血花,连血都没有。
没有与骨骼或肌肉摩擦的滞涩感,连阻力都没有。
就好像,一剑刺在了空气里。
而陈川的背后或者身侧,并没有任何一处滴血的剑尖探出头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