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何时如此喜欢刘禹锡的诗了?”清冷的女声幽幽响起。
胤禩抬头一看,面色不动道:“奴才好不识规矩,怎生不来通报?”
“是八爷沉浸《乌衣巷》的境界里,忘我……”庄敏眼里闪过戏谑的光芒,“妾身入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听了六遍,八爷……”她伸手欲拾起那湘妃扇,胤禩下意识地一拦,庄敏显然被惊到,她冷冷地收回手,毫不客气地说:“八爷若看上了慕灵,我这个姑母就做个现成红娘,免得八爷朝思暮想,睡不安寝!”说到后面,庄敏已气得飚出泪来。
胤禩忙起身,搂住庄敏的肩膀,说:“敏敏,你这是说哪里话?若不是皇父逼得紧,当年我也不会娶张氏、毛氏,有了弘旺和宛秋后,十年来,我可曾进过她们的房?慕灵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童,我是她的姑夫,怎会有此歪念?”
庄敏气得一跺脚,说:“别人不晓得,难道我也不明白?你看她的眼神,分明,有问题!”
胤禩无奈一笑,将湘妃扇递到庄敏眼前,说:“仔细看看,她的笔迹,像谁?”
“笔迹?”庄敏从没往这个方面想过,她仔细一看,果然看出端倪,睁圆了双眼说,“这笔迹,至少有八成像……”
胤禩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她有可能成为计划中极关键的工具!”
绛珠楼
虽然在觐见庄敏前,慕灵襄怜已沐浴更衣过,但她仍吩咐婢女佩儿再次准备浴桶,舒舒服服地浸浴一次,彻底释放掉月余的疲惫。而襄怜则在太监小安子的带领下,熟悉绛珠楼的一切。
绛珠楼一层是五间房结构,西边最里一间是寝室,第二间是起居室,放着妆台和一张贵妃榻。中间是正堂,接待客人的地方。东边第二间有着一具楼梯,通往二层,东头最后一间是库房。二层全透光结构,有着书案和绣绷,还有一张鸡翅木茶桌,无法不彰显主人的端庄高贵的气质。东西有两耳房,东耳房是襄怜、佩儿所居,西耳房住着小安子和打扫的苏拉。
府内规矩上百条,小安子不紧不慢地说着,襄怜喏喏应声个不停,眼睛却不安分地四周乱瞟。小安子叹一口气,说:“罢了罢了,先记得这么多吧,记住,多听少说,管好嘴,能长命!”
襄怜望着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瘦弱的男子,应声道:“知道了,安大哥!”
安大哥,这个称呼让小安子心中一软,说:“看你,像许久没好好吃上一顿了,咱家那有些板栗酥饼,先垫垫肚子,再去伺候格格吧!”
待襄怜回到西厢,佩儿已在梨木妆台前帮慕灵绾发。慕灵身着流彩暗花银云锦装,素雅中挑着一抹华丽。
“呀!原来慕灵姐姐这么好看……”襄怜羡慕地发出惊叹。
慕灵笑道:“哪啊,多亏佩儿的手巧,襄怜,往后你得多向佩儿姐姐学习!”
襄怜通过小安子才知道,做八阿哥府的奴才并非易事,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她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说:“求佩儿姐姐不嫌弃,收下襄怜这个笨徒弟吧!”
佩儿十八岁,不过比襄怜早进府五年,何曾受过如此大礼?心里对襄怜这个乡下丫头的轻视和不满烟消云散,连忙将她扶气,客气话说了一箩筐。
慕灵笑着,入府第一步,她和襄怜走得还算顺利。
沉香亭
慕灵早早到了,远远便看见弘旺和宛秋正分别与两个女子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佩儿在慕灵耳边轻声说:“这位是张格格,旺阿哥的生母。那位是毛格格,宛秋格格的生母。除了福晋外,八爷只有这两位侍妾格格。”侍妾格格,在普通人家称为通房大丫头,连妾室都算不上。人说母凭子贵,张氏毛氏却连个庶福晋的位分都没摊上。慕灵回想自己的阿玛、舅舅,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风流快活,看来民间盛传胤禩情深专一,并非谣言,除了羡慕庄敏外,慕灵还多出对胤禩的几分敬佩。
红木青花瓷面圆桌上摆满了琳浪满目的珍馐美馔,胤禩和庄敏双双坐在上首,慕灵为客,坐在庄敏右手边,而宛秋甘居次之,陪客,胤禩左手边坐着弘旺。张氏毛氏站在胤禩身后,卑微地笑着,二女连座都没有,可见地位低下。
觥筹交错,席间相谈甚欢,慕灵将进京途中趣闻,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引发宛秋笑声不断,连胤禩和弘旺也津津有味。
张氏和毛氏不断帮众人布菜,照顾周全,不失礼仪。
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桌来,张氏笑道:“鲜鲈肥美,滋味绝佳。八爷,您尝尝!”她搛了一筷子鱼肉准备放入胤禩面前的小碟时,发现毛氏已在碟内布了鱼肉。张氏大窘,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弘旺轻声道:“有劳张姨娘!”张氏方寻到台阶下,解了困后,不忘狠狠剜一眼毛氏。
看来,八阿哥府女人虽少,却也刀光剑影,不好对付啊!慕灵保持着端庄的笑,细嚼慢咽面前的美食。
晚膳在还算祥和的气氛下接近尾声,奴才们送上了湿巾、温水和漱壶,又呈上热茶。庄敏轻轻皱眉,张氏见明手快,说:“还楞着做什么,快给福晋换杯清爽的绿茶来。用绿茶漱口,不但能除臭舒适,更能保护牙齿!”
“是吗?”慕灵略有些好奇。
红儿带着几位婢女,笑吟吟地为每个人换上一盏绿茶,不着痕迹地说:“沉香亭伺候的奴才是新手,不知道福晋的习惯,自不如琴瑟居的奴才了,还望主子、福晋莫怪罪!”
庄敏“嗯”一声,拿起绿茶,不着痕迹地用冷洌的眼神向张氏撇去。
张氏全身的毛孔都放大了一倍,冷汗似乎要涔涔而出,脸色亦变得苍白。
胤禩脸色平静,将净面的热帕子丢回银盘,起身道:“慕灵远道而来,早些回绛珠楼休息吧!敏敏,我们回琴瑟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