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慕灵“嘿嘿……嘿嘿……”地冷笑起来,很快,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泪水依旧如泉涌般,狂奔不止。慕灵又哭又笑,蓬头盖面,跌跌撞撞地向绛珠楼走去。一边走,她一边拔下头上一根根名贵的发簪首饰,不顾一切地砸在地上,襄怜知道它们的贵重,惊讶之余,慌乱蹲在地上,一一捡了起来,不断祈祷:“罪过啊罪过……”
直到慕灵的身影消失,宛秋才回到神来,她一顿脚,骂骂咧咧道:“真是个疯子!”
绛珠楼
今个儿是花灯会最后一天,原本绛珠楼就不多的奴才,在慕灵的恩准下,都上街看灯去了。
镜中人,胭脂如残花贴在泪痕未干的颊上,青丝凌乱,瀑布般洒落在鬓边脑后。慕灵渐渐恢复了平静,反而襄怜一时手忙脚乱,急得差点没掉下泪来:“奴才没用,这髻子,佩儿姐姐是这么,这么……呀……又散了……”
慕灵温柔地说:“襄怜,给我打盆温水洗洗脸!”见慕灵如此,襄怜一颗燥动的心开始安定下来,她服侍慕灵洗褪残妆,用篦子细细梳理头发,再抹了层淡淡的茶花油。鹅蛋般光洁细致的脸颊,粉嫩的樱唇,不画自黛的柳眉,清澈双目宛如一泓秋水,宁静而剔透。襄怜由衷说:“奴才觉得格格怎样都是最好看的!”
慕灵从怀中摸出那枝带着体温的白玉梅花簪,顿时眼中光彩流转,熠熠动人。她嫣然一笑,说:“既然这样,就绾个最简单的髻子,喏,就像你这样的,挺好!”襄怜嘟嚷道:“这怎么行……格格可要去赴约呢!”
慕灵下意识一皱眉,展开笑容说:“正好,我本就不爱浓妆艳抹。若襄怜姑娘再磨磨蹭蹭,恐怕花灯会都要结束了!”
襄怜无奈,只得按慕灵的要求来,朴素的垂双髻上,唯缀着那枝玉簪,一袭月黄色的素袍上用银丝线绣着几枝兰花,腰肢袅袅,玉立亭亭。她让襄怜取过那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戴上风帽,系好领绳,调皮地眨眨眼。襄怜知道她怕被抓回琴瑟居重新梳妆,更怕惹出是非,提起魏清泰送的花灯,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府。
浸月亭,处在一汪碧池旁,是一座精美两层的阁式方亭。如遇天朗气清,皓月当空,月光与水影相映,整座亭子仿佛浸泡在月光中般,令人如醉如痴。壁上有许多文人墨客,即兴涂抹的题字。时间一长,被有眼光的商贩看上,二楼改建成经营性质的茶座。此次花灯会,浸月亭是个极好的观赏之处,三天三夜,游人络绎不绝。
众人纷纷把嫌弃的眼光投向霸着浸月亭一角的男子,他衣衫上颇多褶皱,发辫凌乱,疲惫地倚在亭柱上,双目半眯半合,头一坠一坠,强忍着瞌睡。一楼是公众地方,赏灯时,可谓寸土寸金,就有人或故意或无意踩到那男子,他也不叫痛,至多是换个角度或姿势,仍死守着他的领地。已过了三天,这是花灯会的最后一夜,她还会来吗?男子苦笑着,用手拂去遮住眼帘的乱发,几个路人的身影间,露出了俏丽的影子。
一阵紧张而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魏公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倒在这儿?魏公子……你说话啊!我,我是襄怜啊!”见魏清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襄怜以为他中邪或生病了,焦急地不断摇晃他的胳膊。
魏清泰的眼里,哪有关心自己的襄怜,只有丈外风仪玉立的慕灵。担心错过了她,担心少见她一眼,担心她不来,守了三天两夜,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一切辛苦、委屈、凌辱,疲累全都烟消云散,无数的路人和嘈杂的鞭炮,都化为虚无。他布满血丝的星目炯炯有神,情蕴其中,默默倾诉着刻骨相思。慕灵心知肚明,却无法回应他的深情,只得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她的表现,在魏清泰的眼中,恰恰是娇羞的模样,更是可人。
魏清泰终于晃过神来,硬撑着站起身,快步上前,嗓音颤抖:“你,你真的来了!”在他热烈的目光下,慕灵没有抬头的勇气,低低地“嗯”一声。魏清泰激动地伸出手,想去拉住她的胳膊,又怕冒犯了她,立刻缩了回来,双手搓来搓去,不知说什么才好。
“哇,舞龙灯来了,快去!”百姓一阵骚动,纷纷往亭外跑去,很多人不慎撞到了慕灵,将二人挤作一团。魏清泰伸手圈住了慕灵,不让人碰她,自己又尽量克制着,不触及她的肌肤。好一会,总算不甚拥挤,魏清泰颇为不舍地退到一边,痴迷地看着慕灵绯红的小脸,揖手道:“慕灵格格,情非得已,适才冒犯了!”
魏清泰果是谦谦君子,谨守男女授受不轻的礼制。慕灵轻吁一口气,福身道:“魏公子何出此言,慕灵还要多谢公子相助之恩!”
“这……”魏清泰喜中隐带不安,慕灵如此客气,丝毫没有信中半点深情。
浸月亭中,人来人往,慕灵总觉得不太自在,便提议道:“魏公子,不如,我们到二楼坐坐,怎样?”
“好,慕灵格格请……”魏清泰舒臂。
三人相继走上二楼茶座,两个强壮的小厮守在木屏风门前,挥手说:“今天不做生意,快走快走!”
魏清泰在浸月楼呆了三天两夜,知道这阁楼生意兴旺,特别在这花灯夜市,星星点点,灿烂至极。怎会随意失去这赚银子的大好机会?
三人正在疑虑,屏风开了一条小缝,恭维之声传了出来,胖胖的老板眉开眼笑地迎上前,道:“贵客来了,快请!”
魏清泰说:“不是不做生意吗?”
“那不一样,只做有缘人!”老板油光满面的脸上堆满了褶子。
慕灵嘴角轻撇,说:“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老板亲自将二人迎到临街最佳的位置上坐好,回头对襄怜说:“姑娘,这儿的位置狭隘,不如您坐那。”他一指远远的座位,“那厢风景独好!”
慕灵提声道:“都安排好了,襄怜,你就坐那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