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王福山,连看热闹的百姓都笑了起来,一个好心的妇人说:“他家闺女,别闹了,随着大伙好好领个饼,填饱了肚子回家耍吧!”
“对对,来人,包十个饼子来……大爷赏你的!”王福山将包好的饼子扔在郭罗氏脚下,一双淫目调戏道,“若小娘子明日还想吃饼,尽可来府上找爷,管饱管够!”
“谁要你的施舍!”郭络罗氏捡起油布包,就要向王福山扔去,小丫头“嗷”地一声扑住油布包,乞求道:“小姐,两天两夜没吃食了,襄怜受不了了……小姐,您,您也不能再扛了……”
“襄怜,你……唉……”郭络罗氏单薄的身子如秋后的芦苇,在风中瑟瑟发抖,她轻轻叹了口气,怜爱地看着伏着的丫头,昂起那张倔强的小脸,用力地说:“本小姐不平端收人恩惠……”她脑子里快速运转起来,思考应对之策。
不远处,一个憨憨小伙子脚边堆着个竹筐,筐里插着十来把白纸折扇,郭络罗氏眼睛一亮,快步向前,说:“小兄弟,你这扇子什么价钱?”
卖扇的小伙子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说:“五个制钱一把!”
郭罗络氏弯腰掂起一扇,抚着光滑的扇骨,又惊又赞道:“湘妃竹稀缺难得,此扇制工精良,当真只卖五个制钱?”
卖扇人傻傻的笑道:“竹子山上砍的,篾匠的功夫是祖传的,小姐喜欢就买上一把?”
“暴殄天物!”郭络罗氏看了看卖扇人忠厚的模样,“难怪你只选用一般的白纸糊扇面,原来根本不识此宝!”
卖扇人惊讶地说:“这……这是宝物?那,那值多少钱?”
“相传舜帝崩后,娥皇女英悲痛万分,痛哭的血泪流在九嶷山的竹上,留下了这点点竹斑。”郭络罗氏清脆的声音悠扬宛转,“湘妃竹难以栽培,万竹之中仅得一株,一被发现,即遭砍伐。小兄弟无意中觅得宝竹,实是福缘。可惜扇骨虽精,扇面普通,原价值十两的湘妃宝扇,只值一两一把!”
“一两!”不止卖扇人,连围观的百姓都纷纷惊叹,卖扇人更是死死地搂住了的筐子,里面盛载的似乎不是竹扇,而是黄金百两。要知道,一两白银值一千个制钱!突然,他一抱大腿,哭丧着脸说:“坏了,晨起时,将剩下的竹子全当柴烧了!”
“福缘如此,不必勉强!”郭络罗氏劝道,“小兄弟,想不想将此扇卖到二两银子一把?”
“还,还来得及吗?”卖扇人抬起沮丧的脸。
郭络罗氏点头道:“只要你寻来笔墨,小女子自当鼎力相助!不过,卖掉扇子后,小女子需得五两白银。”
一听郭络罗氏的话,众人都明白她是要以画或以诗修饰扇面。卖扇人识得珍宝后,小心翼翼,哪敢让人再碰一下他的宝贝疙瘩。但,郭络罗氏既能识宝,说不定真能将此宝翻值倍,那他一家老小几年的生活就不愁了。卖扇人犹豫不已,只听王福山开口道:“嘿嘿,想不到小娘子还真有几分眼力劲。卖扇的,你的扇子八阿府全要了,一两银子一把,若你让这小娘们掺活进来,这买卖就算黄了。”
卖扇的乐翻了,连声道:“是是,王三爷,承蒙您关照。”他抱起筐子就往王福山身边靠去,郭络罗氏急红了脸,死死抓住他的他筐子:“你……你不知好歹!”她可是巴望着这笔钱,投客栈带书信回府,重新寄来书信表记。
卖扇的收了步子,搔搔头,说:“没缘份的银子咱赚不了。小人笨口拙舌,碰到王三爷高价收了此物,多的咱就不敢贪了!小姐的恩情小人不敢忘,卖了扇后,仍取五两银,纯当谢小姐识宝之恩!”
郭络罗氏一怔,没想这卖扇的着实厚道,手也松了。
一阵冷叱传来,“把这卖扇儿的轰走,八阿哥府永不收他家的东西!”王福山双眉倒竖。
“你凭什么做主?”既然卖扇的是个好的,郭络罗氏就没理由不替他出头。
王福山狂笑道:“凭什么?就凭八阿哥府上下二百三十五名奴才都得听凭爷的使唤!来人,给爷将人打出去!”他眯起眼,话中有话地说:“对小娘子可要手下留情些,皮肉粗糙了,味儿就不好了!”
“放肆无礼!”听到王福山轻薄调戏的话,郭络罗氏气红了双眼。话音未落,几名手持丈宽板子的奴才煞有介势地向二人冲来,雨点般的板子落了下来。
“王大总管真是好威风呢!”一个冷冰的女声从雍亲王府虚掩的门缝中逸出,透进每个人心中,清亮寒洌的就声音像三伏天里猛吞一个冰棱般,愤愤不平者听了解气舒服,作贼心虚者则寒得扎心。
闹事的百姓静了下来,使板子的早拾掇起了那份狐假虎威,个个唯唯喏喏的模样,暴露出一副贪生怕死的奴才样。
李卫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雍亲王府角门口,他微笑躬身倾听着门缝中女子的吩咐,揖手应声后,迈步向郭络罗氏走来。
郭络罗氏抱着襄怜,发鬓散乱,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更显脏乱不堪。襄怜年纪小,一时架不住饿,倒也不是个卖主的辈,危难时扑在郭络罗氏身上,挡去了几下重手。卖扇的皮糙肉厚,倒不打紧,只是那使板子的奴才中有奸滑之辈,硬生生踩烂了几支竹扇,卖扇的捧着那破损的竹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郭罗络氏听到那不怒自威朗朗清音,便知那女人来头不小,不知是雍亲王府中哪位贵人。思忖间,李卫来到面前,捡起一支破烂的竹扇,可惜地连连摇头,嗤之以鼻:“李某倒要瞧瞧,这欺凌弱小,狗仗人势的东西还能嚣张多久?”
这话,明摆是冲着王福山去的。王福山没急,跟着他的一众跟班倒囔囔起来,大有再打一架之势。
李卫对鼓噪之声听而不闻,笑道:“我家主子说了,很想见识一下小姐将价值一两之物变成五两的本事!”
王福山手一挥,四周立刻静了一下来,他恭恭敬敬地冲着雍亲王府角门打千道:“奴才王福山给四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冲撞之处,还请原宥有个!”王福山不愧是八阿府的管事,此时李卫已非雍亲王府管家,能唤得动员外郎亲自多管这桩闲事,并让李卫称为主子的女人,只有雍亲王的嫡福晋,乌拉那拉。亦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