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这里被袭击了,输液架散倒在地上,到处是碎玻璃渣,输液管末端的针还在滴着水,而何以云的脸,比这医院的病人还要憔悴。收拾好了一切,顾忆已经走了,走的时候叫了一个看护,给了一沓现金,要求寸步不离,那位中年看护想是过来人,微微看了她一眼就明白了一切,微笑着连连点头。
何以云闭上眼,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只要闭上眼,就是另一个世界,就是暂时可以忘却这里的世界,就这样,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指间的阳光,清澈而又明亮,洗过的衣服,散发着肥皂的清香,何以云又站在了这里,阳光透过云彩,一束一束,照射在斑驳的墙上,何以云看着这天台,伸开了双手,清新的香气被微风轻轻送到鼻尖,身心愉悦,然而下一秒,身体便是一空,她看不见背后,却感觉到了双手,狂风席卷而过,尖叫响彻云霄……
“啊……”何以云一阵惊醒,李阿姨搓好热毛巾,盖在了何以云的头上,轻声道:“做噩梦了?”何以云默默不语,哪怕逃得过现实,也逃不过梦境,不管到了那里,都是他。
李阿姨笑道:“年轻人,偶尔吵个架,也没什么,只要放宽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何以云转过头,背对着她,有些事你不说,别人不懂,你说了,别人也不会懂。所以何以云看着窗外的天空,微微出神,子汀?你现在在哪里?如果你是我,你又会怎么办?
李阿姨默默退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也许这样让她静静,会更好。
正如飞鸟飞过后不会留下痕迹,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浮光掠影,时间会带走一切。然而何以云忘了,哪怕是晴空万里,也会突然电闪雷鸣。
何以云抬起手,想要遮住那刺目的阳光,指尖的光芒闪过,她看到了那枚戒指,心里边是一阵苦涩,她摘下那枚戒指,钻石的光芒是那样夺目,可在何以云看来却是那么的冰冷与无情,她微微一抬手,戒指就飞到了空中,落入池底,溅起了一串涟漪。
敲门声断断续续,却铿锵有力,何以云懒得去理,第五声响过之后,她终是说了一句:“请进。”
沉稳的脚步声,熟悉的Chanel香水的气味,何以云惊讶的回过头,一身西装笔挺的清溪又站在了眼前,何以云定定的看着他,好似不敢相信,他终是出现了,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何以云不知是喜,是悲,是怒,还是怨?但所有情感交织到一起,不过是短短一句:“你来了?”
“嗯。”清溪淡淡的应了一声,问道:“你,还好么?”
何以云苦笑了一下:“好?你若是说我不好,我还活着,你若是说我好,我感觉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错了,如果你活着,我会高兴,如果你死了,我会伤心。”
何以云没有回应,拍了拍身侧的椅子:“坐吧,陪我聊会。”
清溪上前坐下,说道:“我知道林子汀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林子汀在这里,她绝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接受,我从小就认识了林子汀,小学的时候,我老是被男生们欺负,经常一个人躲到角落里哭,有一次,她路过那里,递给我一条手绢,告诉我不用怕,以后她来保护我。就这样,只要有男生欺负我的时候,她总是冲到我前面,帮我打退了那些男生,不仅让他们给我道歉,还逼着他们从此当我的侍从,每天给我带糖吃。那时候,觉得这个人真是好人,而我和林子汀就这样一直同班到了高中,到了大学,一直是她保护着我,不让我受到伤害,我从不敢相信她会离开我,就这么离开我,林子汀,你他妈给我滚回来,滚回来……”何以云捂住脸,泪水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和林子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像是电影胶卷,一遍遍在脑中回放。
“放心,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何以云,你怎么这么傻,老是不敢还手”
“老娘我可是世界第一,有什么好怕的。”
“何以云,你能不能长点心,我怎么交了你这么个笨闺蜜”
“何以云,你一辈子都别想再甩掉我,我就是那狗皮膏药,甩掉我你就得掉一层皮!”
……
清溪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受到爱情和友情双重打击的她,他不忍,他心痛,清溪几次想伸出手抱住她,安慰她,但理智一直在克制着他,双手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是愤怒和悲哀的隐忍和不甘。
慢慢地,何以云抬起了脸,抹去了泪水,看着清溪道:“清溪,我知道你放下了过去,本该祝贺你的,可是我实在没有心情,谢谢你能来陪我,已经够了,我现在想休息了。”那样礼貌,那样冷漠,清溪几乎立刻就像抓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逃走,无论到什么地方,海角天涯,无论哪里,他都可以带着她去,忘掉这一切,忘掉所有的一切。
可是,他深深地知道,这不可能,何以云她绝不会跟自己走,自己也绝对不可以走。良久,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何以云的肩膀,她瘦了,肩胛骨微微凸起,感觉手掌像是直接拍到了骨头上,清溪劝慰她:“好好休息。”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本黑色的笔记本,递给何以云:“这是林子汀的日记,是她留下来的唯一遗物,我想,你会需要它的。”
何以云接过那本黑色的笔记本,上面可以看到林子汀飞扬潇洒的笔迹,何以云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道:“谢谢。”
清溪默默地离开,他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但是他都要去做,因为,他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