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一片唏嘘中,我欢天喜地嫁给了你。对婚姻,我不求锦衣玉食般的荣华富贵,不求金童玉女样的完美搭配。我只要跟你牵着手,彼此心疼着,相互取暖,恩爱一生。
果然,结婚十年来,你对我的爱,一直琐细沉默,隐秘完整。你始终把我当成生命里最重要的宝贝。我知道,我已深深地,住进了你的心里。
我怕闻烟味。于是,每天,你会按时系上围裙,变着花样,完成一日三餐的复杂流程。
我是夜猫子,常因深夜赶稿,在冬天将手脚熬成冰凉。你总是,早早将热热的暖水袋放进我的被窝里。有时,遇到没有热水,你就将我的手脚,塞到自己温暖的怀里。
一直以来,你极少买衣服给自己,一年四季,你只穿单位发的制服。对于我消费上的大手大脚,却从来不管不问。甚至,我三十岁的生日,一向以节俭闻名的你,竟然花了8000元,为我买了一件旗袍。站在镜前,妖娆的我,盛放如洛阳的牡丹,显得那样雍容华贵。你站在身后,快乐一朵一朵在脸上开着花,甚至,比你自己穿上新衣,都不知要高兴多少倍!
我喜爱一个人旅行。有时,会担心你不高兴。你总是说,去吧,你高兴我就高兴。在外面,别怕花钱,要吃好,玩好,注意安全。
你很腼腆,从来不会说“我爱你”。但,你会常说,老婆,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后面还不忘加上一句,真的。有时朋友聚会,我站在镜前,左挑右选,问你穿哪件衣服好看。你总是温情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然后暖暖地说,其实,你穿哪件都好看。
你是如此纯真清澈的男人。你不喝酒,不打牌,更没有光顾过任何娱乐场所。熟悉的人都说,现在,像你这样的男人真是太少了。知道吗?听到这样的话,我总是会沾沾自喜。我想,如果婚姻是场赌局,那么,自己应当是中了头彩的。
你喜爱大自然,钟情于深沉厚重的黄土地。有时,你的嘴里,会蹦出一句很棒的诗。诸如:一些时间,被埋进了土里;而另一些时间,都被我们弄丢了。等等。
家里的阳台,被你装点得四季如春。午后,我常坐在阳光下,在扑面而来的花香中,静静地享受一本好书。
怀孕时,每次都是你帮我剪指甲。孩子的尿布,作为妈妈,我竟然没有洗过一块。下班回来,你总是忙着做各种家务。即使坐在沙发上,你心里想着的,仍然是,家里还有什么活需要去干呢?
在西藏,手机常常没有信号。等到有了信号,你问长问短的信息,会哗啦啦涌出来。看着那些关心的话语,我的眼泪扑漱漱落着,像个受了很多委屈的孩子。亲爱的,我知道,对我而言,你一直像山一样站在身后。我所有的坚强,都是因为有你做后盾。如果没有你,我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将会成为什么样子?
有人说,活在世上,许多东西可以通过努力得到,唯有爱人是上帝的恩赐。亲爱的,今生可以与你牵手,旭儿感觉幸运而幸福。只是,我的爱人,不知娶了任性、执着、心长在云上的我,你幸福吗?
亲爱的,因为你是警察
此时此刻,你终于坐在了我的身边。
你上半身伏在床沿上,头枕着双臂,头发里夹杂着不知从哪里沾到的碎砖屑。你刚毅的脸上,残留着斑斑血迹和隐隐的泪痕,失去指甲的双手血肉模糊。
半小时过去了,你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你眉头紧锁着,一直沉默不语。三天来,对身体高强度的透支,让你走进病房不到五分钟,就已坐在我的身边睡着了。
这将近八十个小时,建,你知道我是怎样度过的吗?除了漫无边际的恐惧、绝望,以及对你和孩子的担心,我的脑海中再无其他。5月12日14时28分,对于四川人来说简直是场噩梦。蓝光闪过的瞬间,一座座城镇被夷为平地,十多万人被掩埋,无数个家庭于顷刻间支离破碎。生活的安宁不在了,灿烂的阳光不在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再了,就连你这个发誓今生要与我相依为命的人,也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被废墟掩埋的三天里,我的右腿被压得死死的,浑身剧痛,寸步难移。那个时刻,我多么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能跟我说一句:老婆,别怕,有我呢。
是的,你是警察啊!你的双手充满力量,你的双肩温暖宽阔。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呢?黑暗里,我拼命地呼喊你的名字……我一边喊,一边想像着你焦急的面孔,奔跑的身影。我拼命地祈祷,你一定要先去救儿子啊,救完儿子,再赶过来救我!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你一直没有出现。死亡像缓缓飘来的乌云,正一点点将我覆盖。到了第三天,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我突然想到,这几天,要么你已经遇难,如果你安好着,也一定先去救别人了。自二十一岁嫁给你,十三年来,对你来说,家就像是旅店。你一直很忙,连饭都很少在家吃,更别说做家务以及接送孩子上下学了。虽然,你一直说,老婆,在我心中,你和儿子最重要。可是,孩子发烧时,我生病时,家中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时,那些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你忙案子,忙治安,甚至连别人家闹离婚你都管。生气时,我常问你:你到底是谁的丈夫?为什么你管别人比管自己的老婆还要多?你总是憨憨一笑,眼里闪着晶莹说,老婆,让你受苦了,谁让我是警察呢?
果不其然。当我被救援人员从废墟下抬出时,有人告诉我,你平安无事,这几天一直在一线救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可是,那人又说,因为中心小学的教学楼大面积坍塌,小建及其他49名同学全部遇难……”
你听到了吗?儿子没了,我们的小建,他不在了啊!平时你很少管孩子,以前的事我就不提了。但,这是人命关天的地震啊!儿子才九岁,在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时,他的目光,不知笼罩着怎样的失望与埋怨!他的心灵,不知遭受着多少风云突变的摧残!
12日中午,你在单位加班没有回家。如往常一样,我在14时叫醒小建,然后用自行车送他去上学。到了校门口,儿子如每日一般,甜甜地对我说了声“妈妈,再见”。他欢喜地跑进校园,胸前的红领巾快乐地左右摇摆着。我站在路旁,静静地目送着他小小的背影渐渐跑远……只是,我怎么那么笨呢?为什么我没有预感到这是跟儿子最后的告别?建,如果这是一场梦那该多好!如果这只是儿子在课堂睡着后做的一个梦,那么当下课的铃声响起,他依然,会拿出书包里的玩具,仍会扬起那张鲜活灿烂的笑脸。但,你血污的双手证明,我被截去的断肢证明,这不是梦,我们可爱懂事的小建,他真的走了啊!
当你疲倦地走进病房时,我正暗自咬牙切齿地恨着。我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恨自己为何不把儿子带在身边,我也恨你,身为警察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你扑到我身边,摸着我空空的裤管,哽咽着埋下头去……而我,除了任泪水在脸上无尽流淌,对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三天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挨凳子。你看上去瘦了许多,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看着你憔悴不堪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软了。同病房的张老伯说,灾难发生时,你和其他民警在随时可能发生的余震面前,不畏不惧,有条不紊地疏散群众,发疯般地往出救人,而他,就是被你从废墟里救出来的。老伯哽咽着说,当警察不容易啊!临危受命,还不能脱岗,有许多警察,执行任务时路过自家的房子,都没能走进去看一眼……他说,闺女,别怪他,他是人民的好警察啊!
泪,顺着脸颊无尽淌落。你曾说过,作为警察,在亲人与百姓之间,责任的砝码总会情不自禁地偏向后者。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的都不能是自己。你还说,作为警察,站着要挺拔,即使倒下,也要向着百姓需要的方向,向着歹徒逃跑的方向……建,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你是深爱我和儿子的。其实,在心里你每时每刻都牵挂着我们娘俩。但,你是人民警察啊,所有被掩埋的百姓,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怎能撇下不管呢?
儿子走了,但你救出的十三个孤儿,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建,我最亲爱的,以后我再不会埋怨你舍小家顾大家。我不怕孤单寂寞,不怕艰辛劳累,我只盼着,每天你都能平平安安回家……婚姻百分百
众多亲戚难得一聚。极少沾酒的你,因开心至极,亦喝得酣畅淋漓。宴毕,其他男人开始打牌。你红着一张关公脸,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听我们一帮女眷聊天。
小姑讲到单位的一对夫妻。丈夫前几天不幸摔成重度昏迷,妻子不仅未去医院侍候左右,却忙着逛商店购置新衣。面对旁人的不解,她轻描淡写道:“就要相对象了,需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脸上竟漾着对未知新生活的幸福憧憬。
众人唏嘘。喉里似堵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咳之不出,咽之不进。有难过的波,自心底倏然升起。这世间,究竟有多少对夫妻,可以经得起人生风雨的侵袭?伤感如潮,瞬间铺天盖地。抬眼,看到婆婆浮肿的脸,便问她的心脏近来如何(她一直有冠心病)。婆婆说这段日子身体还好。接着亦问及我的身体。不知为何,我竟然不懂事地答道:“妈,其实,我们都是命悬一线之人。”婆婆忙着反驳:“别瞎说。我老了,已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生与死是一般大的。你却还年轻,大把的好日子在后面等着呢。”我说:“妈的心脏只要不受刺激,注意保养,便不会有问题。”小姑忙接着我的话说:“二嫂也是呀,只要少熬夜,好好休息,一样会没事。”
我笑而不语。想着五年前做腹部手术时北京专家的话:这样的瘤子,只要复发,一般都是恶性。前路茫茫,生命路途中将要遭遇什么,任何人均无法预知。我们要做的,只是面对命运的起伏铺陈,微笑并坚强地迎上前去。为了不让老人担心,我说:“妈,您放心,我还要给您养老呢,您的儿媳定会长命百岁。”婆婆笑了,脸上盛开了一朵暖暖的菊。也许是喝多了酒,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你的眼睛腾地红了,接着竟落下泪来。你是从不在人前淌泪的,在这样的时刻,不知为何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你猛地抓住我的手,紧紧地。环顾四周。大家都在看着我们。我的脸顿时羞红,遂忙着挣脱。你却攥得更紧,说:“旭儿,别说这样的傻话,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孤独度余生?”我说:“老公,你可以再娶。人生短暂,没有必要太苦自己。”你脸上挂着泪,一字一句地说:“所有在场的人做证,我这一生,只结一次婚,只娶旭儿一个妻。”你这个从不言爱的男人,在结婚十二年后的今天,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如此表白着自己。我张了下嘴,欲说什么,却终究凝噎无语。“旭儿,你对我来说,如同空气般不可或缺。命运有时只是在考验我们。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任何难关都会闯过去。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更要相信爱的力量。”你深情地望着我。你眼中的泪,是我看到的,世间开得最美的花。周围响起阵阵掌声。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着晶莹。请相信,世间有一种婚姻,真的能够百分百,真的可以承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