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住了一个半月的医院，把家里的积蓄折腾光了不说，还拉下了3000多块钱的债务，这不，又该去给婆婆抓药了，麦香的裤兜里只有零零碎碎的几张毛票了，数来数去也不超过两块钱。正在麦香为难之际，丈夫国军一身疲惫地回来了，交给她一沓钱。麦香一把抓过钱，又惊又喜地说，国军，砖厂又开（工）资了？10天前不是刚开过一回（工）资吗？国军在邻村砖厂打工，每次开工资都如数交给了麦香。国军的目光躲躲闪闪的，吱唔着说这是我这个月的加班费。麦香松了口气，她看着国军熬得红肿的眼睛，心疼地说，别太辛苦了。国军说要不是娘的病，我、我……唉！国军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每隔上十天半月，国军就回来交给麦香一些钱，数目并不一样多，有时是500块，有时是800块，有时超过1000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欠下的债还上了，麦香手里还多多少少积攒了一些。
吃了一阵子药，加上麦香的精心伺候，婆婆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气色也好多了，有时也能帮麦香做一些家务。这天早上起来，婆婆嚷着中午吃饺子，麦香就去村口买了一斤肉，又去自家的菜地里割了一把韭菜。婆婆择韭菜、剥葱，麦香和面、擀皮……两人吃罢饺子，又煮了一锅儿，麦香把煮熟的饺子装进保温桶，骑上自行车往国军打工的砖厂赶去。
等麦香赶到砖厂，才知道国军早已不在这个厂干了，这个砖厂已经停工半年多了。麦香问砖厂看门的老汉，说国军离开砖厂去哪里干活了？老汉摇摇头，说不知道。麦香算了算，国军不在砖厂干的时候，婆婆刚好出院。他离开砖厂又去了哪里？为啥不跟自己说呢？他每次交给自己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他肯定还在村子周围的厂里，因为隔上三天、五天，他都要回家一趟，跟以往不一样的是，他回到家里就蒙头呼呼大睡。有次麦香顺嘴问他，他说上夜班，瞌睡。麦香也就没在意。
麦香骑着车子往回赶的时候，道口被拦住了，因为一列拉着货的火车正隆隆地在铁轨上飞驰。麦香心里一惊，难道说国军跟二狗、铁蛋在一起？二狗、铁蛋是村里出了名的混混，好吃懒做，偷鸡摸狗，听说最近扒火车往下撂东西，然后把东西便宜处理了，弄些钱吃喝嫖赌……国军是不是也参与到他们中间去了？
麦香回到家，婆婆看到保温桶的饺子没动，说国军没吃？麦香说国军出差了。婆婆半信半疑。巧的是，天一擦黑，国军回来了。娘说出差回来了？国军一愣一愣的，不明白娘说的话。麦香忙出来打圆场，说我今天去砖厂给你送饺子，看门的大叔说你出差了。国军看了麦香一眼，慌乱着眼神，忙含糊其辞地应付娘了的问话。
晚上，等到婆婆睡下了，麦香才开始刨根问底，说国军，说实话，你这一段给我的钱都是从哪弄来的？国军看看实在瞒不过，就说了实话，说他这一阵子跟二狗、铁蛋在一起，扒了两次火车。他分辩说，麦香，我也是没办法啊，娘的病不看不行，看着你吃糠咽菜，我心里难受啊。麦香抹着眼泪，说国军，我求你了，别干了好不好？国军说我也想不干，可骑虎难下，他们不放过我呀。
睡到半夜，国军以为麦香睡着了，就悄悄起了床。在他推开门要出去的当口，麦香麻利地溜下床，“扑通”一下给他跪下了，说国军，别出去了……哪怕跟着你拉棍要饭我也心甘情愿。
国军愣怔了好半天，才哑着声音说，麦香，我就出去再做一次，把话给他们撂明白，以后再不做了。麦香说今晚不去不行？国军缓缓摇了摇头，然后一转身走了。
想不到，国军这一去就再没回来。麦香去派出所打听，知道当晚国军他们被守候的警察抓了个正着，依照国家法律，最少5年的有期徒刑。麦香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连死的心思都有了。但她没有去寻死觅活，因为家里还有70多岁的婆婆。她死了，婆婆怎么办？麦香回到家，没等她编个谎话骗婆婆，婆婆居然说，国军是不是半夜又出差走了？
家里没了挣钱的来路，好在那家砖厂又开工了，麦香就瞒着婆婆去找了个推车的活计。推车的工作十分辛苦，每天回到家，累得连话都不想说，更别说做家务了。幸亏她每次回到家，婆婆就已经做好了饭，也没啥家务活可做了。让麦香感到意外的是，婆婆竟然也不问她每天出去干啥了。
到了月底开工资的时候，麦香就拿出钱给婆婆看，脸上挤出笑着，说娘，这不，国军寄钱回来了。
婆婆平静着脸，拉过麦香的粗躁的手，说孩子，难为你了，是我那晚摸黑去派出所报了警，国军才被抓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