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到了,放七天长假。班上几个同学约好,到凤凰古城游玩。小山也去了。我问:“咋不带小梅去?”小梅是小山的女朋友。“不管她。”小山淡淡地说。看着小山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好生奇怪,心里默想,这么黏糊的一对,咋也冷下来了?爱情保鲜期也太短了吧?
晚上回到宾馆,我上网,去QQ群里逛。一条“寻人启事”吸引了我。我忙叫小山过来。寻人启事写道:“我的男朋友小山,国庆长假不知去向,手机也停机。有知情者请给我留言。有知其新手机号码者,盼及时告诉我。小山,你在哪里?我是你的梅,我找你找得好苦呀!”我这才知道,小山此行根本没与小梅通气。
一个学期过去,新学期开学了。经过寒假一个多月时间的冷处理,小江终于与小菊拜拜了。总算和平解除恋爱关系,小菊没有割腕没有投河没有上吊也没有吃安眠药,真的谢天谢地。也算是好合好散吧。小山与女友还是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小山说:“聊胜于无啊。”可是明显的,我看见小山的眉宇间飘荡着愁烦。他跟女友的性格反差太大,兴趣爱好截然不同,恋爱的热度过去了,卿卿我我多了也腻味,那么琐碎的天天日日,能有多少话说呢?说心里话,我是不看好这对的爱情的。我想说给小山,可我扁扁嘴没说话。说出来,他会听吗?
小海似乎也有女朋友了,但他说还不算是,女朋友说还要相互了解。至于他的女朋友是哪位仙女,小海神秘地笑笑,说答案暂时不宜揭开。我隐约知道,寒假期间,小海一路追击,去到女朋友所在的城市,却让她的家人吃了一个“闭门羹”,连面都没让见上。
我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除了听老妈的话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适合我年龄匹配的。我读书读得早,女同学个个年龄比我大,不大两岁也大一岁。我不喜欢姐弟恋,男小女大,男子汉气概难以表现。我想,大一,我是注定找不到女朋友的。
看到小江、小山这两位兄弟受到如此痛苦的恋爱折磨,我为自己庆幸,庆幸自己慢了半拍,避免了一场狼吞虎咽饥不择食的懵懂爱情,少了一份因恋爱而带来的烦恼。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我躺在床上,笑的跟马桶抽水声般轰隆。轰隆还未平息,我的手机叮叮咚咚就鸣响开了,短信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涌来——
“帅哥,我们谈恋爱吧!”
“帅哥,我在小树林里等你。你不来,我绝不回去。风霜打湿我的眼睫毛也不回去!”
“帅哥,你忍心让靓妹在此挨冻受冷,为你孤独等候吗?”
……
同一个号码,暴风骤雨般向我轰炸过来。我似乎看见有一颗滚烫的心在我的手机里活蹦乱跳。这颗心是谁呢?我握着手机的手竟然有些蠢蠢欲动……
木瓜讨亲
?
木瓜到了婚娶的年龄。他做梦都想娶个老婆回来,不单单是暖暖被窝。但家里穷,没钱讨亲。晚上滚床滚席睡不着时,一些往事就在木瓜的脑子里放电影。
木瓜打小就对这个贫困的年代感同身受。在他还没灶头高的时候,父亲就因病撒手人寰。孤儿寡母,娘俩相依为命,过着清苦的生活。
穷人的孩子早懂事。有天晚上,半夜里,母亲被一阵嘤嘤的抽泣声惊醒。大手往旁边一摸,木瓜满脸是泪。母亲就坐起来,用衣袖给木瓜擦泪,问:“娃,是不是做恶梦了?”
木瓜在黑暗中摇摇头,哭丧着脸说:“不是。”
“那你哭什么呢?”母亲问。
木瓜说:“娘,我不想上学了。”
“怎么?”
“我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和你一起挣工分。”原来木瓜是心疼娘。木瓜想到娘每天起早贪黑忙里忙外,就心疼。
“你这傻娃,不上学,是不是要在家等着饿死?你去读书,比在家挣工分还强哩。”
读小学的木瓜从娘嘴里才知道,读书娃能享受公家的粮食补贴,按每月10斤的标准补助。家里每年度春荒,靠的就是木瓜的这100多斤补助粮。
从小学读到中学,木瓜都很得女生们的青睐。这倒不是因为木瓜的学习怎么好,而是木瓜有一把死力,人又朴实憨厚,乐意助人,所以他成为女同学们炙手可热的香饽饽。那时学校劳动多,劳动任务又都分到每个人名下,娇气而精明的女同学就想法子傍个体力好的男同学帮衬自己一把。学校食堂烧的木柴,靠劳动课同学们上山去打;教工食堂的食油,也靠同学们去采摘高山野生茶籽;还有就是打土方……这些重活累活,可难倒了班上的女生们。木瓜的身强体壮在班上数第一,加上他有一副热心肠,这自然成了女同学傍“大佬”之首选。傍上木瓜的女同学,上山砍柴、摘野茶籽的劳动课成了游山玩水的趣味活动,一路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如喜鹊叫,时不时还发出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要不就是撒下一路的欢快歌声。有木瓜在,不愁完不成劳动任务。
这不,老师刚讲完明天上山打柴的事,班上几位女生就扭转脖子对着木瓜嘻嘻笑,有的抛媚眼,有的送秋波。木瓜也不木,全班女生这么多,他是帮不了大家的,自己又没三头六臂,他便用数学课上老师教的优选法,把三个漂亮的女同学收入囊中,其中包括香兰。香兰并没有向他抛“绣球”,可是他木瓜打心里喜欢香兰,喜欢香兰的文静羞赧……
躺在床上的木瓜,想到香兰,口水就不知不觉地从嘴角流了出来,从脸颊一直流到枕头上。
转眼中学毕业。同学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乡村,修地球。临别前,木瓜找了个机会对香兰说:“你等我。”香兰看着自己的脚尖,脸色羞红地点了点头。
木瓜不怕苦,做事很勤恳。除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取工分外,他没事还会背着队长进山去捉石蛙,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以补贴家用。尽管如此,娘俩的日子过得依然紧巴巴。
木瓜心里一直装着香兰。但因为家里太穷,他不敢叫媒婆去提亲。
一天傍晚,木瓜带了把手电,挎着个铁笼,又进山去捉石蛙。跋涉了个把时辰,他来到一个山涧小溪旁。泉水潺潺,凉风习习,鸟鸣蛙鼓,此时的大山,显得更加的空灵一片。这时,好像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混合着阵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传来。木瓜停下脚步,支起耳朵,细听。没错,是有人在痛苦的呻吟。他循着声音搜寻。不远处一方大石板上,蜷伏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大叔,你怎么啦?”木瓜把脸贴在伤者的耳边,问道。
伤者发出微弱的声音:“我从悬崖上掉下来,腿摔断了。”
木瓜一看,伤者的右腿拦腰断成两截,鲜血汩汩直流。
“请你帮我找到那个葫芦,里面有药。”伤者脸部现出痛苦的表情,恳求道。
“好的。大叔,你等等,别睡着了。”说完,木瓜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伤者身上。
不大一会工夫,木瓜手握葫芦回来,从里倒出药丸,掬一把山泉,给伤者吞服。伤者叫木瓜就近寻了几种草药,在石头上捣烂,敷到伤处。血很快止住了。
蓦然,不远的树丛里有物体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伤者警觉地说:“小心,有蛇。”木瓜一抬眼,一条一米来长的黑蛇,正吐着信子,扭动着身子,向着这边溜过来。伤者在地上无法动弹,就如此这般地教木瓜制服毒蛇的方法。木瓜如法行事,三下五除二,便将毒蛇生擒,装入到铁笼。
“大叔,我背你到医疗站去。”木瓜说。
“这已经很感谢你了,救了我一条命。还是我自己慢慢挪下山去吧。”大叔说。
木瓜说什么也不肯抛下大叔。这时天色黑得已如墨汁。木瓜用嘴咬着手电筒,蹲下身去,把大叔背了起来。他捡了一根树棍当拐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下山。近三个小时过去,终于到了医疗站。这时的木瓜浑身湿透,就像从塘里捞起来的水浮莲一样。敲开门,把大叔交给赤脚医生安顿好,木瓜问清大叔家庭住址,连夜通知了他的儿子。
第二天,木瓜把昨晚捉得的这条蛇卖给集市上的一家餐馆,没想到这么值钱。木瓜眼睛一亮,心里燃起了希望。
木瓜靠捉蛇卖蛇很快积攒到了一笔彩礼钱,于是请村上的廖媒婆到香兰家提亲。香兰娘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穷光蛋。要不是香兰的死活坚持,这门亲事说什么也成不了。心里窝火的香兰娘便又在彩礼上再刁难一下木瓜。
香兰娘大着个嗓门对廖媒婆说:“你回去跟木瓜说,现在时兴的三大件,单车、手表、缝纫机,一件都不能少。单车,要‘永久’的;手表,要‘上海’的;缝纫机,要‘蜜蜂’的。”
廖媒婆一个劲的“可以,可以。”她告诉香兰娘,这三大件木瓜都已准备好了。
“还有,做衣服的布料得剪现在最时兴的的确卡、的确凉和司林布。你告诉木瓜:没有的确卡,我女不出嫁;没有的确凉,我女不上床;没有司林布,我女不脱裤。就这么简单。”香兰娘说得斩钉截铁。
廖媒婆把香兰娘说的一番话如实转告给了木瓜。木瓜满口应承。
木瓜做梦都想早早把香兰娶回家。为快快挣够讨亲的钱,木瓜当天傍晚就进山捉蛇去了。老娘等啊等啊,等了一个晚上都不见木瓜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木瓜娘就心急火燎地进了山,去找木瓜。不幸的是,木瓜死在山涧小溪边。他是中蛇毒身亡的。
在木瓜的葬礼上,除了木瓜娘哭成个泪人,还有两个人哭得很伤心,一个是香兰,一个是被木瓜救过一命的那位大叔——香兰她爹。
洋麻子,土麻子
念报纸念得正起劲的杜主任,突然被坐在他旁边的杨校长的话打断:“杜主任,可不可以请您留点时间给我,我要布置工作?”杨校长说这话时,嘴角上弯,腰身微低,商量的口气。
杜主任瞟都不瞟杨校长一眼,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念他的报纸。白字连天,唾沫横飞,活脱脱一架喷雾器。
台下的老师们目光就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两张脸上。先是杨校长的脸,再是杜主任的脸。这两张脸,就活生生的被老师们的目光给吸到了各自的眼前。
这是两张麻子脸。杨校长的是“洋麻子”,杜主任的是“土麻子”。
杨校长四十来岁,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身材修长,体型懦弱,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他的脸上均匀地分布着斑斑点点的棕褐色麻子,有些像老年斑。但肯定不是老年斑,杨校长才多少岁。对,就像田鸡表皮的黑斑,俗称田鸡麻。因为姓杨,一帮调皮的学生暗地里就谐着音唤他为“洋麻子”。
杜主任,是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委员会主任,简称“贫管会”主任。他也是四十多岁,但看起来要比杨校长苍老得多。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不但穿着土气,还很不要整洁,两条裤管常常是一只高一只低。他文化不高,说起话来直咕笼统,有时还很粗鲁。他满脸坑坑洼洼,没一处光滑平整,像是被鸟铳扫射过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小时候出麻疹时,因不注意卫生惹下的后遗症。因为姓杜,又是土得掉碴的农民,那帮调皮的学生就给他起了个“土麻子”的绰号。当然,也只敢在背地里这么喊他。谁敢当面叫啊,他长得这么凶。站在他面前,哪还需要他呵斥你,只要你抬头看上他的烂麻脸一眼,保准把你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给吓出来。
那时候,别说老师,就连我们这帮学生娃都看出来了:土麻子比洋麻子的能量就是大。瞧,洋麻子虽然是校长,但事事总得看土麻子的脸色,处处让着土麻子几分;土麻子呢,当的是主任,官不带长,可说话硬是要比校长说得响。事情明摆着:贫下中农是香饽饽,知识分子是“臭老九”。
总算等到土麻子把大半版报纸念完了。他睥睨洋麻子一眼,神情严肃地向着台下说道:“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了,政治是统帅是灵魂,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教育又怎么不是呢?!如果学校不政治挂帅,只拉车不看路,恐怕把革命事业接班人带到沟里去了都不晓得哦”。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老师们都急着回家,家里还有一大堆的家务活等着他们做呢,上有老下有小的。望着台下心急如焚的几十号老师,洋麻子动了恻隐之心。他就着昏暗的灯光,长话短说,匆匆把教学工作给布置下去。
洋麻子与土麻子是有分工的。洋麻子抓教学,土麻子管劳动。但有些工作他们既分工又合作。一次,学校搞开门办学,要到一个名叫石门垅的山沟沟去搞农田基本建设。出征前,洋麻子作的动员报告。他号召全校师生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时值盛夏,太阳火辣辣的,洋麻子事先就预料到,细皮嫩肉的师生们,经毒辣的日头一暴晒,再经一周繁重的劳动一折腾,肯定体形上要变样。于是他响亮地提出:“愿瘦几斤肉,面褪几层皮。”为的是鼓舞士气。土麻子听到这两句话,觉得新鲜,便在总结性讲话时用当地土话重复道:“脸瘦几斤肉,面褪几重皮。”一部分师生就忍不住发笑,下面就一片嗡嗡作响:“谁的脸有这么多肉呀?又不是猪头肉。”又盯着土麻子:“他这张脸褪几层皮倒是可以做到的。”原来,土麻子听不懂普通话,而普通话“愿”与当地方言的“脸”音相近,便顺理成章的闹出了这么个笑话。
干农活是土麻子的强项,每到劳动课,他便会趾高气扬得意忘形。土麻子趾高气扬得意忘形的时候很多,因为学校劳动课很多。那时的劳动课,老师和学生是要一起干活的。有一次的劳动课,任务是种红薯。洋麻子也和师生们一起参加劳动。土麻子在巡回检查时,发现洋麻子种下去的红薯藤有的插倒了,就给他指出,要他返工。洋麻子就虚心接受,按照土麻子的要求,把插倒了的红薯藤拔起,重新种下去。土麻子检查了一圈后,回到刚才洋麻子的那块地边。他东瞧瞧,西看看,又被他发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