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官帽胡同南邻的一条东西走向胡同,就是昔日的洋溢胡同。
洋溢胡同是一条历史悠久的胡同,明朝时称扬州胡同,清朝时称羊肉胡同,进入民国后改称洋溢胡同。该胡同是原东单十字路口东南角北起的第一条胡同。其东口与原南小街,即现在的北京站前大街相通;西口与崇文门内大街北端临东单十字路口处相通。自东向西,胡同的宽窄程度不一。从东口到西端与之相交的一条南北走向胡同——银碗胡同的这段胡同是一个宽度,穿过银碗胡同往西的一段胡同就宽了一些,而临近胡同西端直到西口这段胡同则比上述两段胡同都窄。这条胡同两头狭窄、中间宽的原因大概与胡同两侧的建筑有关吧!胡同东段有一条十几米长的很宽的南北走向横胡同,它沟通了洋溢胡同和其北邻的原官帽胡同。东长安街沿线拓宽后,原官帽胡同的北出口与马路相通。由此可见,洋溢胡同是当时当地一条四通八达的胡同,而且胡同的宽度可任一辆汽车行驶。
在20世纪50~80年代,该胡同两端出口都相接闹市。西口通东单十字路口南面,对面是原东单体育场,胡同右边是一家大概叫“祥泰义”的糕点店和宽阔的东长安街马路;左边自北向南依次是文具店、药铺、春明食品店等;而出胡同西口一直往西便是天安门广场,过长安街马路往北便是东单北大街和东单菜市场等。胡同东口则与宽阔的北京站前大街相通。在北京火车站尚未建成前,东口相通的街道叫“南小街”,前面文章已做过介绍。
该胡同内既有不同身份、不同职业、不同民族等住户群居的大杂院,也有独门独户居住的四合院,还有私人诊所、煤铺、缝纫店、三轮车工人合作社和一所外国人的住宅等。这里应提到的是,胡同里的煤铺老板的女儿、缝纫店老板的女儿都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也经常到这两处去找她们。但是,大概很多人(包括胡同内的老住户)可能都不知道,这条胡同内曾有一个重要的单位——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驻京办事处。该单位位于胡同西段,也是胡同最宽路段的西端,从该单位往西的路段开始变窄(但也能任一辆小汽车行驶)。该单位在这条胡同整整存在了10年。1949年,北京和平解放不久,该单位成立,当时叫“华北军政大学驻京办事处”;1951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成立后不久,该单位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驻京办事处”,直至1959年撤销,至今已整整半个世纪了。
当时,这是一个院内有一座三层小楼的大院。小楼是一座灰色洋式建筑,楼前台阶很高,前廊也很宽阔。走进小楼,我记得左侧房间是有一台乒乓球案的娱乐室,右侧房间可能是会议室,中央是大厅。二、三层是单位领导和外地进京高级将领居住的房间。楼前是一条宽阔的东西走向的甬道,甬道南侧是一片开阔场地。工作人员进出就走设在洋溢胡同的南门(正门),这是一扇宽度可容一辆汽车进出的大门。无车辆进入时,大门关闭,左半扇门有一个平时开着的可容一人出入的小门,所以人们一般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况且那时胡同内来往的行人并不多。大院北墙即是原位于西观音寺胡同的明明小学的南墙,也就是说,该单位与明明小学仅一墙之隔。而北墙上的北门平日是紧锁着的。院子的西北角有一间很大的平房,那是可容放三辆小汽车的车库。单位大门紧接西墙,墙边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一进大门的左侧是警卫员值班的房间。大院东侧是一面高墙,院东北角是厨房。
尽管该单位当时接待和往来的大多是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将领,但在20世纪50年代这段时间里,外人很难知道他们的身份。大概一是因为胡同内进出解放军大家感到很平常,也很亲切;二是该单位大门口没有任何牌匾等标志;三是那时(特别是20世纪50年代初期)解放军官兵几乎很难分辨,因为都是一色的军装,佩戴有“中国人民解放军”字样的胸标。1955年授衔后,虽然将官、校官、尉官和士兵的军阶和服装有了区别,但进出的将军们除公务外一般都穿便装;而且,官兵之间的关系很融洽,与周围人们的关系也非常融洽,所以官兵界限仍不明显,这是人民解放军的光荣传统嘛!
我和这座大院有非常深的感情,因为我父亲从该单位建立起,就一直在这儿工作。当时大院工作人员的家属在京的,只有我们一家,而且我家距单位仅1里多路,再加上单位对家属基本是开放的,所以我小时候经常到大院去玩。那时,该单位常有招待客人的电影票,本院工作人员也有电影票。附近有几家电影院,即大华电影院、儿童电影院、红星电影院。因为常去大院玩儿的只有我一个小孩子,而且每次都有富余的票,所以哪个叔叔都愿带我去看电影。特别是一有某国的电影周,则一连几天都有电影看。我记得我曾看过电影周期间全部影片的电影周有苏联电影周、南斯拉夫电影周、匈牙利电影周等;还有一次为庆祝我国国庆节,举办了一次放映国产影片的电影周,放映的影片有《暴风中的雄鹰》、《沙漠里的战斗》、《国庆十点钟》、《战斗里成长》等,我观看了全部影片。所以,我从小可没少看电影。
记得自1949年至1959年,父亲几乎每年都参加国庆阅兵的有关工作,非常辛苦,我们此时往往一周甚至更长时间才能见父亲一面。有几年,每次阅兵演习后,部队在天坛公园南门内的开阔地放映露天电影,以慰劳参演人员,我们家属也可以参加,每次都演两部片子。
我每次去大院,那里的叔叔们都非常热情,非常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有一次,我在楼前的开阔地玩弹球时,一位中年伯伯过来和我玩。我们玩得非常开心,直到有个叔叔来叫他,离开时他握着我的小手说“小八路,再见!”当时,我听见那位叔叔叫他“吴部长”,直到几年后上三年级,我才知道那位伯伯就是大名鼎鼎的吴华夺将军。
1958年,为拓宽东西长安街沿线马路,部分胡同和居民住宅被拆迁。该单位的北墙和北门变成了临街部分。由于听说马路两侧还要继续拆迁,所以办事处主任王叔叔便向上级打了报告,不久该单位就宣布撤销了。后来,每当我走在东长安街这段马路南侧,经过这座大院临街的北大门时,总要停下脚步往院内看看,在这座大院内所经历的往事会一一浮现在我眼前。如今,这座大院连同它所在的胡同都彻底消失了,留下的是令人难忘的往事、令人怀念的叔叔阿姨们和对这条胡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