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亭
我夹杂在人群中,赤手空拳心惊肉跳地登上西行的火车。我就穿了一件T恤衫和一条短裤,身上想藏也藏不住东西。
火车徐徐开动,夏天十点多钟的太阳还不算太毒,窗外的植物看上去精力充沛,像一片一望无际的生机勃勃的海洋,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我可没那份闲情逸致去给它们行注目礼,我感兴趣的不是窗外的植物而是窗内的人。
我慢悠悠地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走,列车上人不算多,座位有的是。有两个人占着一排座椅的,有一个人占着一排座椅的,我都没去坐。
火车越开越快,摇晃的车厢像个大摇篮,给人的感觉挺舒服。车轮和钢轨摩擦出的声音像催眠曲,有人昏昏沉沉,有人眯眯瞪瞪,有人干脆躺下睡着了。
我琢磨着也该下手了,这站离前方车站不远,也就是个把小时的工夫。
我朝一个躺在座位上打着轻微鼾声的人的座位一屁股坐下去,又往里挤挤那双腿,他没有一点儿反应,睡得跟死猪似的,看样子不知做着什么美梦呢。
我心里一阵窃喜,先用目光在他身上搜索,上衣口袋里瘪瘪的,屁股后面的口袋鼓鼓的。那人侧着身子睡的,我用手去碰—下,硬邦邦的,好像是钱。
我便哆哆嗦嗦地下手了,拇指和食指轻轻解开口袋上那颗黑色的纽扣。食指和中指慢慢插进去,夹住那卷东西轻轻拖出来,果然是一沓钞票,还是百元大票,少说也有两三千块。然后,我再把一包劣质香烟放进去,再给他扣上扣子。
我足足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才干完活。毕竟是第一次干这营生,紧张死了。说实话我也挺同情这位瘦骨嶙峋的大哥,看样子他挣钱也不容易,说不定是一年辛辛苦苦的打工钱,可谁同情我呢。我原来也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最终却沦为到处流浪的乞丐。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只有用这句话替自己开脱了。
我把钱心安理得地装起来,到这时候我才有空望望邻座的几个人,他们可都没睡,精神着呢,姿势不同地用手紧紧捂着自己装钱的衣袋,生怕钱飞了似的。见我看他们,有低下头的,有侧过脸的,有往小桌上一趴装睡的,还有吓得直哆嗦的。都像如临大敌般地紧张。
我原本想就此罢手的,一看到人们都紧张成那样,我似乎受到了鼓舞,大胆地朝另外一个车厢走去。在这节车厢里,我稍稍放松了一点,不像刚才那么高度紧张了。随便找一个睡过去的人,就可以下手,反正旁边的人视而不见熟视无睹,完全没必要提心吊胆,旁若无人放心大胆地干就可以。
从此,我就以此为生,没钱花了,就去列车上拿点儿钱花。比到银行取自己的钱还方便。后来,我嫌偷偷摸摸的太麻烦,有时就干脆把手往—个人的面前一伸,说拿点钱吧。有人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钱放到我手里。
我越来越懒了,懒到火车都不愿意上了,踩好点直接开着车就去跟那些有钱的人要钱。当然,我要的并不多,一次也就要个万儿八千的。绝大多数人都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办法给钱。当然,也有个别不给钱的,我也从不难为他们,不给就不给吧。
再后来我嫌出门拿钱也太麻烦,干脆坐在家中收钱。翻着从邮电局买回来的厚厚的电话号码簿,专门给那些大官大款打电话,命令他们某日某时往我的银行卡上存多少多少钱。他们很听话,乖乖地存钱。
一天晚上,我刚要睡觉,收到一条短信。我以为又是别人给我发的黄段子,等我打开—看,原来是这么一条短信:“我手上有你确凿的罪证,你如果不想我告发或坐监狱的话,就往我的银行卡上存现金,最少三千,上不封顶。账号:7376322189963221。”我大吃一惊,这不是我经常用来恐吓敲诈他人的惯用伎俩吗?
我连想都没想,就把手机扔一边,脱衣上床了。往常我头一挨枕头,就能呼呼大睡,可是这夜我却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心里从一点儿不紧张,到越想越紧张。至于到公安局报案我连想也没想。直到第三天,我忍无可忍,抱着破财免灾的心态,把钱存到那个账户上,才长长松了口气,不再紧张了。
不料,几天以后,我又收到同样的一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