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僻静的小咖啡馆里,我们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殷琦。
看到我们走了进去,他微笑着冲我们招了招手。眼前这个大男孩干净明朗,浑身上下仿佛散发着阳光一般的味道,正是他昨夜刚刚和我们一起经历了一场冒险。
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他浮在池塘里,头顶水草,又臭又脏的狼狈模样,便抿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哎呀,阿然,看见殷琦,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
“哪里?”我脸红了
幸好亦若只是坐了下去,四下打量了一翻,对殷琦说:“你选的这可真是个好地方。以后还要请我们喝咖啡的时候,就到这里来吧。”
这个咖啡馆环境优雅,但是位置却很偏僻,里面的客人也很少,现在也就只有我们这一桌靠窗的客人。
殷琦微微一笑:“先点东西喝吧,不要客气。”
亦若笑颜如花:“那是自然,我们总不能让你显得很小气吧。”
大家东拉西扯了几句,喝了几口东西,亦若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可要开始发问了,早上分手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要把知道的事情都说来的。”
“约你们出来就没有再打算隐瞒什么。”殷琦脸上轻松的神色不见了,眉宇之间似乎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我印象中的殷琦任何时候都是自信而阳光的,就连昨晚在甬道中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的自信和镇定也是让我惊叹。然而此刻的他却分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着。
亦若的目光一闪:“你已经知道校长被抓走的事情吧?你知道他犯了什么事情?”
“昨晚你们在甬道里也看到了那间放东西的屋子。其实那里面的东西都是文物,那些东西是一个盗墓团伙从山上的古墓偷偷挖出来的。甬道里面的机关也是他们为了保护赃物而设置的。我们学校的校长,”殷琦顿了一下:“就是这个盗墓团伙的老大。”
虽然说脑海里早已有这么点模模糊糊的想法,但是殷琦的话仍然像是在我脑海里扔了一颗炸弹,我吃惊地张大了嘴:“校长……真是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要是想办法让警察抓不住他,那才叫本事大呢!”亦若又问:“那办公楼下面的建筑就是那帮盗墓团伙修的了?”
殷琦摇了摇头:“不是。那下面的建筑早就已经存在了,我听说以前在咱们学校的地面上住着一族富甲一方的有钱人,那些甬道和石室很可能就是他们为了收藏家财所用,只是这个家族后面不知道为什么没落了,而知道这样秘密的地方的人就渐渐没有了。校长可能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现了它,然后进行了改造,把那里变成了他们收藏赃物的场所。当初修建办公楼的时候,位置是由校长确定的,施工队也是他找来的。谁能想得到,他们藏东西的地方竟然会是在一个学校办公楼的地底下?”
没等我回过神来,亦若的目光一下就锐利了起来:“那你呢,你和这个盗墓团伙是什么关系?江辛灿又是什么人?”
我看到亦若的藏在膝盖上的一只手捏得紧紧的,我知道,她很在意殷琦接下来的回答。
我望着殷琦,手心也紧张地满是汗。殷琦并没有马上回答亦若的问题,他注视着我和亦若,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江辛灿,他是我的弟弟。”
如果说知道校长是盗墓团伙首领的事,是在我脑海里扔了一颗炸弹的话,现在我的脑海里无疑是响了一颗原子弹,震得我几乎要晕了过去。
“殷琦,你没开玩笑吧?”亦若难以置信地问。
我也说:“江辛灿他怎么会是你的弟弟?你姓殷,他姓江……””
殷琦的眼底浮上一抹温暖的笑意,那抹笑意很快隐去,变成了一丝苦涩:“他是我的弟弟,准确地说,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江,是他妈妈的姓。”
“小的时候,爸爸工作特别忙,很少时间在家,妈妈疑心爸爸在外面找了其他的女人,总是跟他闹。爸爸忍受不了,提出要离婚,妈妈死也不同意,到后来爸爸真地在外面有了另外一个女人,我叫她江姨,就是江辛灿的妈妈。”
“记得爸爸第一次带我见到江姨的时候,她已经生命住院了。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虽然病得很严重,但是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微笑。那样的表情是我在整日抱怨唠叨的妈妈脸上从来没有见过的,我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妈妈整日咒骂的那种狐狸精?爸爸指着站在旁边的一个小男孩告诉我说,他是我的弟弟,叫做殷灿。那时殷灿还是个五岁的小男孩,冲着我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江姨把辛灿的手放在了我的手心里,让我答应要好好地照顾辛灿。我永远记得那时的情景,那位母亲是用着怎样温柔宠爱的目光注视着辛灿,以致于我都开始在心里妒忌那个有着纯真可爱的笑容的小男孩。”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江姨,也是最后一次,她病得越来越严重,很快就去世了。妈妈像发了疯一样大吵大闹,但是爸爸还是把辛灿带到了家里,并且明确地告诉妈妈,如果辛灿在这个家里受到了委屈,他坚决会同她离婚。妈妈为了留住爸爸,只得表面上接受了辛灿和我们住在一起的事实。然而只要不爸爸不在家,她对辛灿恶语相加,甚至拳打脚踢也是常有的事。那个时候,辛灿总是倔强地站着直直的,紧抿着嘴,任凭妈妈打骂也不掉一滴眼泪。我常常挡在辛灿的面前,跟着他一块挨了妈妈的不少打。”
殷琦回忆着往事,苦笑了一下:“那时,辛灿那个小家伙虽然已经不爱笑了,可是还总是会在没人的时候,粘着我叫我哥哥。后来,辛灿无意中从妈妈的口中得知,爸爸没有赶去见江姨最后一面,都是因为我装病的缘故。从那之后,辛灿看我的眼光便越来越冷了。”
“那一次,妈妈让我装病,然后自己打电话给一直守在江姨身边的爸爸,告诉他再不回来就见不到我这个儿子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却不敢不听妈妈的话,一直装作昏迷不醒,把爸爸留在了我和妈妈的身边。只是从爸爸和妈妈的争吵中,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原来江姨就是在那个时候去世了,临死之前一直不肯闭眼,等着见爸爸最后一面。”
“爸爸也觉察到辛灿在家里其实过得并不好,等到辛灿上学校的时候,爸爸送他上了寄宿学校,直到节假日才把他接回家。辛灿一天天长大,这个弟弟和我越来越疏远。我知道,他不仅恨我和我的妈妈,甚至也不肯原谅爸爸。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和我们有任何关系,还把自己改名叫做江辛灿,江姨的名字中就有一个辛字,灿字他也保留了下来,那是江姨给她取的名字。我不怪他。从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叫我第一声“哥哥”开始,我就已经认定,他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会保护他!”
殷琦说完了好一会儿,看到我和亦若还是愣在那里,毫无反应,微微一笑:“我说得太多了,是不是?”
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怪不得你每次一叫“辛灿”,江辛灿就开始翻脸了。”
“是啊。”殷琦点了点头:“他一直不愿意和我在同一个学校,这次竟然自己主动转到这个学校,实在很难得。即使他不许我向别人透露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老实说,我还是很高兴。”
亦若抹了一把眼睛:“哎呀,殷琦,你真是个伟大的哥哥啊,我实在是太感动了,呜呜,我都要哭了……江辛灿那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殷琦啊,不过不是我打击你,江辛灿那小子转到我们学校,绝对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殷琦冷静地点了点头:“辛灿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在外面打架闹事,几乎变成了一个小混混。上了初中以后,他就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再也没有回来过。爸爸管不了他,我的劝说也根本没用,他见我就像见了仇人一样。我以为辛灿还是那个没有长大孩子,为了失去母亲,正在哭泣着和整个世界闹别扭。虽然他不愿意认我这个哥哥,为了怕他出事,我一直在找人帮我在背后留意他的事情。”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他和那个盗墓集团有关?”亦若问。
“不错。当有人把这个信息给我的时候,我真是大吃了一惊,虽然辛灿一直在社会上和各种人物打交道,但是我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加入这种犯罪的组织。我既不能举报他把他送进监狱,只有更加小心地留意着他,只要一有什么不对劲,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先保住他!”殷琦的目光分外坚毅。
亦若说:“我开始怀疑你有恋弟情结了。接着说吧,昨天晚上你怎么会和江辛灿一块出现在的?”
“好在这两年我也认识了几个厉害的人物,我找到其中的一个朋友来帮我,我让他进入了那个盗墓集团的内部,尽量地走到辛灿的身后,一方面保护他,一方面给我传递辛灿的消息……”
“等一下,你说的那个很有能力的人,不会是四皮吧?”我问。
“没错,就是他。要不是靠他留下的记号,我们说不定还真走不出那个布满了机关的地方。”
“怎么会……”我不敢相信地说:“他真地看上去又呆又傻。”
亦若说:“笨!你没听说过最合适的卧底就是让人绝对想不到他是卧底的那种人么?”
殷琦笑着说:“不要小看他,他的身手其实相当不服,八,九个人赤手空拳都不是他的对手。”
“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想起四皮在我的喷雾下翻滚的情景,感慨地想当个卧底还真是不容易啊。
“根据他给我的消息,辛灿在盗墓组织里面似乎很快就受到了他们的老大,也就是我们的校长的重视,不过很多机密的事情,辛灿仍然没有沾到边。比如说那些赃物的存放地。绿毛因为已经跟了校长很多年,很得校长的信任,很多秘密的事情都是交待他去做的。辛灿已经偷偷地跟踪了绿毛好多次,根据四皮的分析,辛灿很有可能是想打探组织的什么秘密。”
“不久辛灿就想办法转到了我们学校,当时我是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动机。今天早上校长被抓走了以后,我这才想明白,辛灿原来是警方的卧底。”
“卧底?江辛灿!”现在我的脑子里已经是爆炸了一颗氢弹。
“你不是说江辛灿一直都是个小混混么,警察怎么会找上他的?”亦若怀疑地问。
殷琦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不是辛灿通知他们的话,警察不可能会发现在办公楼下的密室。”
“这个盗墓团伙的人不仅凶残,而且非常地贪婪和狡诈。他们不仅自己盗墓,而且要是有人意外地拾到了某个墓室里的好东西,他们甚至不惜杀人灭口也要抢回来,因此警方早就注意到这个盗墓团体了,只是他们的行动太过于小心,又一直找不到他们收藏赃物的地点,所以派了辛灿进去,让他找到被隐藏起来的赃物,这样才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昨晚辛灿和我们一起看到了那间堆满了古物的屋子,果然今天早上警方就开始了行动。”
“你没有说错。”亦若点了点头:“今天早上我们看到江辛灿和学校里的警察在一起了,那些警察好像还挺在意他的。”
殷琦说:“这就对了。”
亦若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校长的身份的?”。
“他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比较深,四皮也一直不知道,直到昨晚我在校长办公室里,看到那个要用透过地球仪的光才能打开的机关,我才猜到了**分。”
“那你昨晚为什么会去学校?”我问殷琦说。
“昨天晚上,四皮给了传了了消息,说是绿毛找他当帮手在晚上搬东西,辛灿很有可能又会再次去跟踪绿毛。我不放心,按照四皮说的时间,我也到了学校里面……”
“原来绿毛真地不知道江辛灿也在学校里啊,我还奇怪,说怎么绿毛抓住了亦若,江辛灿会不知道呢,他让我赶快离开学校,原来是怕我们坏事啊。”我恍然大悟说。
“你们昨天是什么时候到学校的?”殷琦问。
亦若撇了撇嘴说:“在我翻墙进学校的时候,绿毛他们就来了。”
殷琦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绿毛很狡猾,辛灿不敢跟得太近,所以没有来得及阻止你们进入学校。我到学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辛灿把学校的保安引到了校长办公室。那时我还根本就不知道你们两个会在学校里,而且还和绿毛起了冲突。”
“原来那两个保安说的奇怪的人影就是江辛灿啊,他为什么要把保安引过去呢?”我问。
“他可能不像与绿毛正面发生冲突,希望保安能发现绿毛,救你们出来。只是辛灿那时也不知道办公楼里还有那样的机关,可以让绿毛躲了起来。”
“你是说江辛灿想要救我们?”我有点怀疑地问。
“阿然,”殷琦的样子有点奇怪,他看着我:“你不会真的以为辛灿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吧?”
“当然没有……”我连忙说:“只是他看上去很讨厌我们,而且他是警察的卧底,也没必要为了救我们而冒险暴露自己吧?”
“原来也不清楚辛灿的想法,现在我算是弄明白一点了。”殷琦说。
“什么?”我好奇地问。
“哎呀,阿然你不要总是打断殷琦的话吗,让他说下去啊,后来又是怎么回事呢?”亦若不满地说。
殷琦也就没有再回答我的问题,说:“后来那两个保安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现。辛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打烂了走廊上的摄像头……”
原来又是江辛灿!我顿时恍然大悟。我心里倒是有点可怜那两个无辜的小保安,虽然殷琦没有明说,但我也能想象得到,江辛灿既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至少是让他们“暂时”不能再跳出来管事了。
殷琦接着说:“我也感到事情已经不对头了。辛灿很快就进到了办公室里,我躲在门外看他破坏了办公室的摄像头以后,有接着仔细地四处查看,想要弄明白绿毛是怎么从办公室消失的。”
亦若摇了摇头:“那个机关设计太巧妙了,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让人发现的。校长也不算太丢脸,好歹也弄了点有高科技的含量的东西。”
殷琦说:“是啊,如果不是那个阿六从下面上来,我们也不可能知道校长办公室里还藏有这样巧妙的机关。辛灿很快制住了阿六,从他和阿六的对话中,我这才知道你们落在了绿毛的手里面。辛灿为了去救你们,已经准备与绿毛公开对立,威胁阿六带他去下面的石室。
绿毛这个人不容易对付,为了帮助辛灿救出你们,这时我也只好现身。辛灿当时虽然没有和我计较,但是他已经知道我跟踪他了,只怕现在他更加讨厌我这个做哥哥的……”
“殷琦。”亦若有些气恼地嘟着嘴:“你别老是哥哥长,哥哥短的,你跟着江辛灿到下面来,到底是想救出我们,还是因为担心江辛灿遇到了危险啊?”
“在辛灿和阿六的对话中,并没有提到你们的名字,我也是在下去以后才看到你们俩的。”殷琦微微一笑。
“嗯。真是让人不满意的回答!”亦若抱怨着说:“难道你就没有兴趣知道那天我们为什么会到学校里去,又是怎么样与绿毛发生冲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