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墨云翻滚,山雨欲来,酷夏的暑气却丝毫未消,倒更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下一瞬,大颗雨点如泼天豆粒,噼里啪啦的砸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天地俱静,只余雨声凄凄。
晌午,大雨呈上升的趋势。
清冷的古城,在这样的天气原该一直沉寂的街道,却异常的热闹,在安澜的记忆中,这样的场景在穆晗来的那日出现过。
穆晗因着他身后自有的尊贵地位,即便被贬也是不同于其他人,更何况他只呆了半月就返回京都,这份恩宠自然要让这城中没见过大人物的小官百姓觉得稀罕。
穆晗被簇拥在最中心的位置,却不时的左顾右盼,在抬步上车辕的最后回望时瞧见了她。
一袭青衣的女子缓缓走近,融入人群中。
依旧高绾的发,,细长的眉,清明的眼,殷红的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眼中以雷同的柔情望着他。
他,希望这不是最后一面。
她,确定这不是最后一面。
傍晚,最让城中百姓担心的山洪终于还是来了。
夜色中被暴雨笼罩的洛城毫无光泽,像是一座沉甸甸的死城。
安澜撑着青竹伞站在回廊前听门外密密匝匝的脚步声整齐的穿过。
她心头蓦地一震,看这阵势怕不是穆晗的队伍在路上出事了。
第二天安澜挑了正午人最多的时候去了茶楼。
在这里可以轻松的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安澜坐在二楼靠栏杆的位置饮茶,栏杆都被竹帘遮挡,空气又好,又不会被淋湿。
虽然只有不多的几桌客人,但却都在谈论着共同的话题。
“官道因大雨迸发的泥石流,将一行队伍连人带马的卷进山下了。”
安澜在听到这句话后,努力平静的心还是泛起千层激浪。
陆玄他们也在官道上,按着路程算,最接近官道中高山的因是陆玄的使团。
想及此,她在桌上丢下银子,便快步离开。
书斋。
安澜在屋内焦躁不安的踱步,她在等一个人,若是她能来,那便是无事了。
直到黑暗逼近,她才嗅到那熟悉的味道,有些许的药香,又带着丝丝的血腥味。
那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扑在安澜的身上,自后背以攀附的姿势挂在她身上。
“你个死丫头,又胖了是吧?”
“小姐……”
汝嫣离,她自陪着长大的婢女,一同长大的情谊,早已超越了浅薄的主仆情份。
况且她也是安澜最忠臣且得力的暗卫首领。
汝嫣离习惯喊她小姐,安澜也庆幸她没有因着自己这闷葫芦的性格而变得沉默,,况且她的活泼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自由转换为狠戾。
她一直是安澜最好的属下,也是一直在使团身后暗中保护的后盾。
安澜扯过她的胳膊“没事了吧。”
“小姐请放心,陆玄……他们已经安全了。”汝嫣离的表情有些闪烁不定。
“详细说来。”
安澜示意她坐下,沏了热茶给她驱驱湿气,也依着一旁坐了下来。
“使团确实被泥石流冲散,但因为被救及时,只是损失了几匹马,但是公主却不见了。”
“什么?”
“公主不见了,但她的贴身侍女却穿着她的衣服,被救上来一直到我离开她都在昏迷,更麻烦的是救使团的是穆晗。”
安澜挺直脊背“公主的逃跑是早有预谋,借着遇难公主成功的逃脱,但你们是否确定公主不是被困在山下?”
“使团刚遭遇泥石流时,就被在不远处行进的穆晗队伍所救,陆玄借着寻人亲自在山下仔细搜寻,我带着暗卫也在他们都回驿馆之后继续寻找也还是没在山下发现公主的踪迹。”
“可是山路如此难行,又被泥石流阻住去路,公主孤身一人怎么可能跑的无影无踪。”安澜蹙眉,自言自语道。
“会不会是被人掳走了?”
“若是公主被人掳走,陆玄不会没有丝毫的察觉,定是公主悄悄的离开,这么说只可能是有她所信任之人接应。”
“可我们一路上并未发现有陌生之人接近使团。”
“护卫,应该是护卫,你现在就回去与陆玄联系,让他查清护卫是否少人,见过公主的应该就是她身边的几个贴身的侍女,千万不能让穆晗知道公主逃跑和用侍女顶替,让那个侍女继续昏迷,咱们眼瞎只能将错就错,用这个侍女来做些事情了。”
“具体的指示是什么?”
“与穆晗顺利抵达京都,待到了京都我会找机会见陆玄的。”
“小姐要去京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事发突然,此时我没有更好的主意了,只能耽误几日,先到了京都再说,此行万万不能有差池,否则全盘计划都没用了。”
“可是,您在此地经营多年,这一走……”
“是啊,洛城虽偏,却是各国消息传递的最佳之地,在这里已经形成了一张情报网,不是事出紧急我也决计不会离开,可是……”
安澜此时闹出不知为何浮现穆晗的身影……她忙否定哪怕只出现一瞬的心思。
“对了,前面我让陆玄去查关于我在大顺的身份是不是有漏洞或是需要完善的地方,想来他不会有时间了,你去通知完陆玄,便先去办这件事。”
“是,那我现在就回去。”
“着急回去见陆玄吧?”
安澜带着玩味的语气逗她。
汝嫣离有些羞涩的慌乱“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安澜理了理她被夜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待国家安定,我便让他带着你走。”
“我才不要,我和陆玄都不会离开你的,此事您就暂不要提了,我走了啊。”
好像是在遇见穆晗之后,她就开始动了女儿家的心思。
仔细想来,她也不过二十的年纪,正值韶华的岁月,她却只学会了阴谋算计,小女儿家的闺中小巧儿,她倒是一点不会,看着床边的针线盒中还隔着不记得多久之前绣的手帕,上面歪扭的针脚,让她看了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挥手间,一方丝缎的手帕便裂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