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树影斑驳,月下风声飒飒,小小的书斋在夜中静极了。
安澜的精神时好时坏,吹吹冷风能让她的头脑更加清晰,却又让她接连的头痛。
汝嫣离被袭实在太过蹊跷,虽然很可能是巧合,但是吴王的毫发无损,让安澜心里始终不舒服,即便她现在不能肯定,吴王已经将她出卖,而与宁王和汉王联手,但是她都准备去找吴王,诈他一诈。
当初,看中吴王除了他是肃宗最喜爱的皇子之外,还有就是他不甚成熟的个性,虽然这使得他会左右摇摆,但一旦抓住他的弱点,就能够完全掌控于他。
吴王的府邸在靠近皇城的繁华之地,这里不光有吴王自己养的甲兵,还有皇城前日夜不休巡逻的大内侍卫。
虽然守卫森严,但安澜若想进去也绝非难事,当安澜跃上房顶,正打算进去将乔子言教训一顿的时候,发现有一处房间还亮着灯火。
她轻轻靠近,小心的拨开瓦上的积雪,挪开一条缝,瞧向屋内。
好在屋内的人坐的离安澜的地方有些距离,否则这夜风很有可能让屋里的人起疑。
正座上吴王,左手方向是宁王与汉王并排而坐。
果然,这乔子言已经将自己出卖。
那么,那天晚上他们想杀的并不是汝嫣离,而是错把她当成了自己。
安澜怒从心起,本只是想教训一下吴王,让他收敛自己的德行,但是现在想来,从她帮吴王将景王打压回罗城之后,他就已经背叛了他们的结盟,他从安澜这里不断的套取信息,不过是为了与景王和汉王再做筹谋。
安澜正懊悔自己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疏忽,胸口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身体的极度痛楚不得不让安澜先返回书斋。
待她休了一会儿,才给陵沧的汝嫣离飞鸽传书,让她速来京都见自己。
漫天雪花翩翩飞舞的天气里,最适合,在屋里煮酒赏雪。
自打早上汝嫣离回到了书斋,便喋喋不休的将离开安澜这几天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讲给了她听。
二人隔着方几而坐,安澜难得沉心听的仔细,正中央是一座红泥塑的小酒炉,比她煮茶的要稍小些。
酒壶里装的是陈年女儿红,混合着一叠新出锅的油炸花生米,格外熏暖香醇。
“那按照小姐的意思是,吴王还会再与咱们联系了。”
“自然,他不能确定我是否死了,又不知道咱们已经知道了他与宁王和汉王的事,只能看我会不会还同他见面。”
“这个卑鄙的东西,早晚我会亲手宰了他。”
安澜嘴角挑着笑,眼神却像锋利的刀,泛着冷冷寒光“还不急,不过我们倒是可以让吴王生不如死。”
“我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对吴王来说,眼下什么东西是值得他拼死保护的?”
汝嫣离丢了两颗花生米进嘴里“兵符喽。”
“那咱们就把兵符拿过来,好不好。”
汝嫣离一下兴奋起来“当然好了,让他急死。”
“暗卫重整之后,这是第一次的任务,也好借这个机会探探其中是否还有不忠之人。”
“小姐放心,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那我就等好消息了。”
安澜在桌前作画,今天的笔法非常流畅,每一次下笔她都感觉到心中的愉悦。
象牙烛台上的烛火跳跃了几下,被一股凉风扑灭,在黑暗中袅袅升起一抹淡色的青烟。
安澜微笑着搁下笔“阿离又顽皮了。”
“不好玩儿,每一次都被小姐猜到。”
安澜一如往常的会在汝嫣离执行任务回来端上热茶或者一个暖炉。
汝嫣离的发尾被雪水打湿,安澜在她身后替她取下黑色的头巾,用热毛巾擦拭“顺利吗?”
“当然了。”汝嫣离从怀中摸出一块金色的令牌,正中是一个大大的‘符’字。
安澜接过汝嫣离送上来的兵符“吴王不仁在先,我们就加倍奉还于他,如何。”
“小姐要怎么做?”
“宁王和汉王看上吴王的不就是他得肃宗的喜爱,这兵符是他们想得而不得的东西,可以说他们只是认兵符,至于持有的人是谁,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况且他们最不希望得权的就是吴王了。”
“我明白了,吴王本就是肃宗极力想扶上皇位的人,现在又将部分兵权交到了他手里很多见风使舵的人,自然会转投吴王门下,这样吴王的呼声渐渐就会越来越高,这是肃宗想看到的,却不是其他皇子愿意的事情。”
“正是,这个字条要让宁王看到。”安澜拿起桌子上自己一早写好的字条给汝嫣离,让她再去一趟宁王府。
“可是小姐这么确定他会来和我们见面吗?”
“宁王若是聪明人那就一定会来。”
第二天晚上。
彼时已经是半夜,已经结了薄冰的湖面上靠岸听着一艘小船,小船立着一根细长的桅杆,顶端挂着一盏鹅黄的琉璃灯,昏黄的光线自桅杆的顶端散漫而下。
安澜着银白的翠纹斗篷坐在船篷里,两面虽然搭了厚厚的帷幕,可安澜还是抱着两个暖炉瑟瑟发抖。
船篷里有一张小方桌,上面是一盏略小于桅杆上的鹅黄琉璃灯。
岸上的乔子渊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决定赴这个约,吴王的蠢顿让他已经无法忍受,更何况他与吴王合作本来就是为了兵符,此时兵符已经不在他那,倒是让乔子渊送了口气,无论给他传信之人手中的兵符是真是假,他都愿意冒险一试。
“小姐,他来了。”
安澜又紧了紧怀里的暖炉“请吧。”
乔子渊自阴影中走出来,顷长的身材玉立挺拔,在黑夜中有种蛊惑的迷离。他朝安澜拱了拱手“不知阁下是哪位?”
“坐下说吧。”
乔子渊的衣袖从灰褐色的大氅中露出,月白的衣袖,袖边是滚过的层层叠叠的昙花纹样,他在安澜对面坐下,她才终于见到了乔子渊的真容。
肃宗的几个皇子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都是风姿绰约的男子,只是在他望向安澜的时候,目光如寒潭,如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