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贺之年进了天牢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潮湿阴暗,空气中充斥着血腥与不安。
牢头在前面引路,手中的风灯忽明忽暗,让贺之年的心揪在了一起,待走到最深处时牢头才停下脚步,便开锁对他道“贺大人,您的时间不多,抓紧着吧。”牢头说罢,将风灯挂在墙壁上的一处铁钩,就走了出去。
“弦儿……”贺之年望着蜷缩在墙角的贺青弦顿时老泪纵横,纵使这个大儿子让他操碎了心。
贺青弦已经草木皆兵,听见声响就以为是抓他去用刑的,直到听见贺之年的声音,他才缓过神,爬了过去,扑到贺之年的怀里“爹……快救我出去……快救我出去,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两个人先是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然后贺之年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他看着面前已经不成人形的儿子,又是一阵心酸,但是他知道眼下的时间不多,他不能浪费在伤感上。
“那天的情形你还记得吗?”贺之年也不拐弯,直接问道。
贺青弦摇摇头“在大殿的情况我都记得,但是当那个琪蔓公主靠近我的时候,我的意识就有些不清楚了。爹,你要相信我,你儿子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去调戏陵沧来和亲的公主的。”
贺之年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
就是这样轻轻一拍,便疼的贺青弦呲牙咧嘴。他身上的囚服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几乎是遍布全身的血污,脸颊也是不对称的肿胀,蓬乱的头发飘出阵阵恶臭,耷拉在耳边。
贺之年别过头去,才能定住心神“这么说,有可能是那个琪蔓公主对你下药了也说不定。”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贺家与他们陵沧又没仇。”
“很明显他们要做的不是直接对付咱们,而是景王。”
“景王?他能有什么需要的对付的,根本就是一个没用的王爷。”贺青弦的话里对乔子怀很是不屑。
贺之年没有反驳他,其实他的心里是认可儿子的话,当初若不是因为他跟错了主子,也不至于这些年都还是个二品。不过,话又说回来,景王对他们贺家也是不错的,至少是很信任。
“这次还是多亏了景王,我才能来见你,要不然你以为这天牢是谁都能进来探视的?”贺之年突然想到儿子已经被判了极刑,但是看他的样子还并不清楚,心里的酸楚无法言表。
牢头已经来催促了,贺之年指着旁边的食盒“里面都是你爱吃的菜,一定要吃完它,爹……爹一定想办法救你。”
贺之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他们贺家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或者说他们贺家将要覆灭,而且很快。
吴王与穆晗在调查陵沧公主自杀一案中,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其中详细的记录了贺之年这些年来贪赃枉法的证据,其中点明贺之年将敛来的财物都藏匿在京郊的宅子里,只要到那搜查便可找出证据。
吴王与穆晗虽然怀疑,但还是派了人马去贺之年京郊的宅子搜查,另一方面穆晗询问将匿名信交到吴王手中的守卫,这信是从何而来,可那守卫却说这信是方才被钉到大理寺大门上的,当时守卫还以为是有人想要偷袭衙门,等召集好人马在附近查探,都没发现任何痕迹。
最后,真的是在贺之年的外宅中的地下室搜出大量的金银珠宝。
此事一出,又是轰动朝野。
这时,便有人站了出来,将去年因为洪涝灾害造成几座城大坝的坍塌,是因为偷工减料所致,顺藤摸瓜之下,这些赈灾银有一大半进了他贺之年的口袋。
这一查,便是牵扯出许多人。
肃宗震怒,虽然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无能,但是他登基以来,这是最严重的一次贪污案,况且贪污的还是百姓的救命银子。
证据确凿,贺之年无法抵赖,一直作为他靠山的景王却消失了。
吴王与穆晗一同办案的时候还提起过此事。
“贺之年出了事,倒是没见着二哥出来活动。”
“景王已经回邺城了,难道吴王不知道?”
“本王确实不知。”
“景王身子本就羸弱,就经此大事,身子怕是……皇上体恤,就让景王回封地养着了。”
吴王嘴上不说,心里倒是明白,自己这二哥原来也不是什么善类,到了关键时候,还是首先想到明哲保身。
景王的前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只能在封地老死了,而且景王才离开京都,肃宗就下了圣旨让景王永世不得回京都。
吴王感觉到害怕了,他的恐惧来自于陵沧那双看不见,但又牢牢掌控住他的双手。
是夜,天上落着绵绵的雨,有冷风穿堂而过,安澜在书桌前看书,蜡烛已经烧到最底端,她虽然握着书卷,心里却是隐隐的不安,安澜方才在堂内踱步,觉得更加焦躁,便坐下来想读几页书,可烛火都燃了一截子了,她的眼睛还是停在这一面,今晚是她和汝嫣离约定见面的日子,可过了时辰却依旧没见汝嫣离,一向守时的她,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雨下得越来越缠绵,仿佛没有停的预兆,在更鼓打了两下之后汝嫣离终于出现,她身上的夜行衣已经湿透,安澜先让她换了自己干净的衣裳,才问她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汝嫣离喝着安澜端来的热茶,递上笑脸,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路上倒是没事,就是君上前些日子召我回去了。”
“怎么,陵沧出什么事了?”
“陵沧好着呢……”汝嫣离的脸垮下来,又道“君上病了,想见你。”
听汝嫣离这么说,安澜已经擦到了七八分“是太子的事吗?”
汝嫣离用茶杯遮住脸,点点头“其实君上就是小病,养几天就好了,可君上偏说他自己的怕是命不久矣,若是不能见着你做太子的老师,那君上他……”
安澜苦笑“君上就是这个脾气,这话倒是他的口气,他一直就想催着这事,可太子并非是明君,我不认可这个太子,若是君上执意如此……算了,再拖一拖吧,你就说大顺这边的事情还未处理妥当,让君上安心养病,待我得闲,就回陵沧去。”
“这话也就你敢跟君上说,我可不敢。”
“那我写封信,你交给君上便可。”
“小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是那个穆晗吧?”
“你脑袋里想些别的好嘛,真是跟陆玄天生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