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2年6月4日。
天边的余光还未消散,却反把云朵染上了金色的裙裾,血红的太阳挂在樱桃树的树枝上,在极夜之前,向天空投射出彩色的光辉。
棉花糖般几朵稀疏的云彩,被镶在碧蓝色的天空中,仿佛白色的轮船行驶在无边的海面,也好似餐盘里用来衬托的那一点,既是点缀,又秀色可餐。
杨扬躺在一处比较宽阔的草地上,已经两个小时了。
周围是只有绿叶满枝的樱桃树,小山丘下时平静的樱花湖。
这气氛静谧如斯,他已然睡着。
这个时候距樱桃成熟才过去没多久。整个樱桃沟的漫山遍野,放眼望去,绿意葱茏。不时有轻风拂过,在林间卷起一阵轻微的波浪,又往下裹去,在湖面荡开一抹细微的涟漪,给这初夏的傍晚,带来几许凉意。
每年五月初的时候,是樱桃成熟的时节。那个时候,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们,把这小小的景点全部填满,形成络绎不绝的旅游浪潮。
而现在,喧闹的日子已经过去,樱桃花以及樱桃树带来的热度随之消散。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在景区里宽阔的柏油路上,为这沉寂的地方徒添一点生气。
他们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而不是来欣赏景色。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对这个地方早已烂熟于心。
时间在这里悄无声息,好似静止。
“咔!”天际炸响了一道惊雷,原本无限碧蓝的晴空一瞬间凝成了无数的乌云。乌云缓缓堆叠,慢慢扩散,把整个天空尽数掩去。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一阵疾风从南面袭来,吹响树叶,而后往上冲去,又往下回落,一起一伏间,在这几片小小的山丘之上,竟引起了一股巨大的浪潮。
好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色!
果不其然,阵风过去没多久,几颗稀疏的雨滴,便从天际坠落。
雨滴越落越密,俨然一副一发而不可收的情形。最终,是在这初夏微凉的傍晚,下起了一场无故的骤雨。
这时杨扬已经躲在樱花湖边的凉亭里。凉亭的三面都有供旅客小憩的凉椅,由一根根粗壮的木条建造而成。剩下的一面连接着环绕樱花湖的长走廊。
他把自己身上的蓝色格子衫脱下,拧了一把留在上面的水,然后又捏着两边肩膀,使劲甩了几下,才穿上。
其实在刚下起雨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他也及时的爬起来,向最近的凉亭奔赴而去,像是饿狼猛扑向猎物。
只是奈何雨流太大,瞬间便由原先的点点滴滴变成了开闸放水的泄口,像成千上万的水被一瞬间从天空倾倒下来一样。
杨扬偏过头,朝樱花湖望了一眼。
雨水打在原本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无数个小水泡。水泡形成的瞬间又炸裂,发“噗”的声响,在这巨大的雨幕中,被尽数掩去,消失殆尽。
整个世界,落雨潇潇。
有人从雨中踏上走廊,合起雨伞。
杨扬回过头来。
时间溯回2009年9月1日。
那一天烈阳高照,在地面烤出层层热浪,连蝉都躲在树林的阴翳间,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杨扬背着书包,拿着录取通知书,跨进了这所县内排名第二的高中,脸上满是希望和热忱。
这份希望一直延续到了晚上新生见面的时候。
傍晚7:00,白昼未尽,却也夜幕沉沉。高一十七班的教室里人头攒动,嗡嗡作响。来自这个西南小县城下各处地方的新生齐聚一堂,你言我语,互相认识。
杨扬从后门步入教室,径直走向第四排靠窗户的位置,那个位置早已有人为他留好。
那个名叫叶子青的男生,是他小学时期的好友。他们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都在自己的村里念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们一家搬走,叶子青也因而转入了县城里的小学,从此杳无音讯。
中考结束之后,杨扬升入了更高一级的学府,即就是他们镇上的中学。镇子上的中学比村里的小学肯定是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但相较于城里的教育,却又略逊一筹。
“来这么早!”杨扬把文具放在桌兜里,顺便坐下,朝林子青说道。
虽然如今想来也有四年没见过面了,但早在中午报名的时候,他们就已认出彼此。
好朋友就是这样,即使多年不见,某一天走在街上,碰巧相遇,无论你混的好坏,是一表人才还是一表人渣,都能清楚的认出来。童年好友,更是如此。
“不早了,我来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了,是你太晚”,叶子青看了他一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因为他知道其实杨扬是个守时的人,从来都是这样,即便多年不见。
杨扬讪笑一声:“在宿舍睡了一觉,差点睡忘了”。叶子青竖起中指,表示鄙视。
正当同学们都在高谈阔论,交流各种见识的时候,一名中年男子推门而入。
他戴着蓝黑色半边框的眼镜,平头短发,T恤外加七分裤,右手夹着一堆文件,左手拿着一个水杯。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变的鸦雀无声,目光自他进门的那一刻,就粘在他的身上,随着他从门口走到讲桌,然后又从讲桌走到讲台中间,才停了下来。
他先是朝大家一笑,再开口讲到:“大家好,我是蒲勇,是现任高一十七班也就是你们班的班主任。我将陪大家一起度过整个高中三年中最至关紧要的第一年,也将在这一年中教授大家数学知识。希望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我们互相合作,互勉互厉,共同进步!”
“哗哗哗!”全班七十多人在这一刻首次凝成一个整体,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像关系都更近了一步。
“好,我知道你们都是来自这个县城各处的优秀学生,当然了,也有少部分是外县的。但从今天开始,既然我们有缘相聚在这里,一起进入高中的殿堂,那就要做我们该做的事!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我随不会与大家共同走完,但也诚挚的希望大家都能把握好机会,度过一个充实而有意义的高中生涯!”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好像台上的表演到达了一个新的高潮。
“接下来,就让我们互相认识下彼此”,班主任清了清嗓子,走回讲桌,喝了口水,拿起那一堆文件中的一个,然后又走到讲台中央,边走边说道。
台下的目光齐齐望向他,随着他走来走去。
“我按顺序每点一个学号,也会叫一个人名,对应起来,就是你们每个人今后的学号了,而你们,只需要站起来答声到就行了”,蒲勇翻开文件策的第一页,然后念道:
“1号,林诗雨”
“到!”
坐在杨扬前面的那个女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应了一声。
那个女生个子不算太高,短发及肩,头上别着一枚hellokitty的粉色发卡,身穿米色的连衣裙。
从背影看去,显得娇小柔弱。她站起来的顺间,带过一股轻风,有茉莉的清香微醉迷人。
“上学期间,女生不准穿裙子,以后注意。”班主任扶了扶眼镜,细声说道。
女生娇哼一声,猛的坐下,把头埋在胳膊里,趴在桌子上,不再说话。
班主任的点名大计依旧继续,只是好久了还没到杨扬,反正他这么觉得。
杨扬感觉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到他了。
“17号,杨扬”
班主任说出一个学号,然后念了他的名字。
他猛地从座位上窜起,力道之大差点把桌子掀翻砸到前面的人。然后回了句到,仿佛冷宫中的妃子突然得知皇帝今晚翻到了她的牌一样开心。
班主任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名字不错,好好努力。
其实杨扬觉得以他的水平学号本不应该这么靠后的,因为小学初中连续九年他都排在班级第一。不过既然给他排到这个名次,那就说明整个班上至少有十六个人比他厉害。
当然,坐在他前面这个排名第一的女生,更不知道比他优秀多少。只是他还没见过人家的正脸。
之后便没什么特殊的,都是相似的场面。等班主任带领大家把书分完之后,便宣布了一声解散然后希望大家明天都不要迟到。新生蛋子们欢呼雀跃。高喊着“班主任万岁”的口号退潮般退朝。
回宿舍的路上,这个时候高年级的还在上晚自习,所以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杨扬东张西望,但最终还是没有发现那个他想见识一面的那个人的背影。
世界那么大,校园那么小。
时间是2009年9月1日晚上,杨扬拿着宿管阿姨新分发的钥匙,第一个回到宿舍。
他站在宿舍的门前,却迟迟不敢去开门。他突然想到,或许久远的时光之前,宁采臣是在这里推开了兰若寺的大门也不无可能。
但他最终还是打开了门锁,迟疑了一下便闪身而入。
宿舍里漆黑一片,窗户半开着。九月已是秋天,冷风从窗口灌入,又从门口流出。洗刷了一遍杨扬的身体。
杨扬打了个冷战,风把窗台上放的纸片吹落到地上。
仿佛穷苦柔弱的书生,遭遇了孤魂千年的野鬼。
“你……你……你……”女生往这边走过来,杨扬指着女生结结巴巴说道。他已经惊讶到极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想说我为什么也来这儿了是吧?”女生走进凉亭,在另一边的凉椅上坐下,朝杨扬问道,顺便把伞也放在了椅子上。
“跟你一样啊,反正樱桃沟是开放景区,我想来就来”。女生瘪嘴,半开玩笑道。
“跟我不一样好么!我是在家睡不好来这里透透气的,你在家里肯定睡的跟那啥似的,想都不用想!你也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而我紧张的要死,我哪能跟你比?”杨扬大置可否,满脸不信。
“其实我是为了睡的更好才来的”,女生一副娇羞的姿态,看来是默认了。
“好吧,确实没法比,不过你怎么是带着伞来的,你是预言姐么?”杨扬又一副惊讶的神色,他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这一会儿就经历了全部以前从来没这么令他惊讶的事。
“我不会预言,我会看天气预报。只不过没想到雨竟然这么大,我都回不去了,唉。。”女生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眼亭外的大雨,满是埋怨。
雨滴激落在裸露的土地上,把泥土冲散,然后又卷入凹陷的地沟里汇成一股股洪流,冲入湖中。
湖面边缘的地方已经开始浑浊起来。
雨,更大了;风也更紧。
“你走不走?我要回去了”,女生偏过头,朝杨扬问到。她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只是雨还没小,她有点等不及了。
“再等会儿吧,等雨再小点,我就走,我没带伞。”杨扬看了眼雨滴拍打在湖面上形成的水泡,觉得雨还没小,回答道。
“你没伞我有啊,笨蛋。算了,不等你了,我先走了。”说着,她便起身,拿过雨伞,作势要出发。
“别啊,雨这么大,就算你带伞了也会淋湿的,万一生病了怎么办,后天可就考试了。”杨扬极力劝阻,仍觉得冒雨回家不是什么良策。
“那我认了。”女生偏了下头却没回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女生声音不大,而亭外暴雨如注。此消彼长,杨扬也没听清女生说的什么。只见她撑开雨伞,走进雨幕中。
暴雨没有丝毫要停的趋势,反倒比之前更大了几分。狂风肆虐,樱桃树东倒西歪,几欲断裂。
恶劣的环境并没有让女生止步,反倒是她一溜小跑起来,马上就要消失在大雨中。无论怎样看来,都觉得那个背影此刻是多么瘦弱不堪。
然后女生向左一个转弯,彻底不见。
杨扬猛的心里一揪,他突然变的不安起来。
离开景区的路一共有三条。一条是景区背面的羊肠小道,与小道相对的事正面宽阔的柏油路,只是这柏油路太过绕远。第三条便女生离开时选的那一条。
环绕樱花湖走廊,偏东的这一段,一面修筑的是伸向湖心的亭台,另一面隔了十几米远,便是“四园”里的春园。春园在“四园”里位置最为靠前,临近樱花湖;而“夏”“秋”两园则紧挨着春园,依次往山上排开。冬园的位置最远,与其余三园隔了一座山头,遥遥对立。
春园其实修建在一座略显陡峭的山上。春园的入口,以及整个景区的入口,还有樱花湖的堤坝,三路交汇,形成一片巨大的广场。
如今管理人员为了人们离开时不用绕那么远的路,便在交汇的地方又挖出一条路来。
新修的公路绕着春园所在的山缓缓而下,仿佛从峭壁上开出的盘蛇。
路的内侧有大理石堆砌的路墙,把草木碎石全部隔绝在外,外侧则是由汉白玉砌成的栏杆,每一台柱子上都刻有一句古诗,而连接柱子的石墙上,都是雕上了栩栩如生的浮雕。
只不过公路的修建工程尚未完工,就已停止。工人们在路口上放着“正在施工,禁止通行”的标牌,然后在路口设立了几处障碍物。
不过这只能防得住车辆,防不住强大的行人。
渐渐的有人试着把围栏挪开,抄近道回家,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从那里经过,把这条未完工的路当做回家的必经之路。
他们喜气洋洋的时候,早已忘了那条路尚未竣工。
杨扬在那个不安的瞬间就立刻跑出去,冲进磅礴的大雨中。他突然想把女生平平安安的送回家,哪怕自己生病也不要紧。
杨扬三步做两步的冲出去,没几分钟就到了那个拐角的地方,没有一丝停留,没有丝毫犹豫。
转过角,女生撑着伞走在公路内侧的样子,映在杨扬的眼中。此时她已走到位于山阴的那一段,风也变得很小。她看起来不再显得飘摇。
大雨打湿了杨扬全身,流水从头上开始,漫过眼睛,经过脸颊,最后停在了衣服里。他一抹头上的水,顺带擦了把脸,然后朝女生喊道:“喂,等我一下!”
女生好像没听见,继续朝前慢走。
下雨的时候高空的温度肯定更冷一些,而声音偏又总往越冷的地方传播。再加上暴雨唰唰的声音,女生听不见很正常。
杨扬又喊了一句,女生好像听见了些什么,然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见他冒着大雨朝她跑来。
距离大概不到三十米的样子。
她嫣然一笑,好比春天里百花齐放。
杨扬从没见过女生这么笑过,在他的记忆里这三年好像女生总是板着脸,一副谁都欠她钱的样子。
一颗石头从路墙上脱落,落在了女生背后不远处的路面上。
杨扬意识到不好,大喊一声:“快走!离开那儿!”然后疯了似的冲过去。
雨水灌入路墙与泥土的接缝,时间久了,石头之间用来连接的砂浆被泡软。石墙用来包裹泥土的力量渐渐的不足以抵挡泥土的张力,于是在某一个瞬间猛然爆发,像是气球越吹越大,最终必然爆炸。
墙体突然滑落,石块和泥浆夹杂着冲下,化作一只洪水猛兽,狠狠地拍打在路面上。
路基塌陷出一段巨大的缺口,同时滑下。看起来就像是从山坡上坠落的泥石流把公路击穿,形成了一道横在两截公路之间的鸿沟。
杨扬楞了一下。
原来不止山体滑坡埋住路面那么简单。
洪流翻滚间,有一枚雨伞若隐若现,像巨浪中挣扎的小帆。
杨扬又一个箭步,也不管这猛兽会不会把他也吞噬。他伸手直插入洪流之中,想要抓住那伞尖,伞的另一头,那人肯定还在。
一切都还来得及!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白驹过隙。刹那间三年来的总总全部汇聚在脑海中,幻灯片般闪烁。
是谁?你在梦中遇见过,不止一次;
是谁?你孤单寂寞的时候往往又想起;
是谁?朋友跟你开玩笑的时候说了某某你明明嘴上否认心里却乐开了花;
又是谁?放学的学潮中你第一个寻找的是她的身影,然后远远跟随;
……
你为什么不说,又什么不做?
于是,三年飞走。
泥流裹住了杨扬的胳膊,他趴在断路的边缘。
杨扬猛的一握,抓住了什么,然后紧紧攥住。他使劲往外拉扯,想把女生从洪流之中拽出来。
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
怎么回事!
他又使劲,却还是毫无力气。他反复尝试,结果却都一样。
时间流逝,山体滑坡瞬间形成的洪流渐渐远去,直到平静。偶尔有不安分的石子,随着暴雨的冲刷滚下山崖。
那道倩影,消失不见。
杨扬躺在地上,暴雨落在天上。
雨滴击打在路面,激起的泥浆溅到了他的脸上,又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了他面若死灰的脸。
“啊!……啊!……啊……!”,杨扬突然嚎叫起来,右手猛的捶打起因路面塌陷形成的断壁。
断壁上有新鲜的石碴,划破了他的手,雨水冲刷着他沾有黄泥的手,血泥俱下。
嚎叫声越来越来越小,直到变成“呜呜”的哭声,捶打的动作也逐渐变缓,便的有气无力。
然后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没伞?她不是都说了她有么?
其实两个人一起走也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伞下偶尔的触碰还能拉近一点关系。你跟她也没那么陌生,想来她也不会在意。
一想到这,强烈的辛酸一股脑全冲到鼻孔里,大雨中也不知道眼睛里流出的是泪还是雨。
他就这样,不知道死还是活。
乌云缓缓消散,但天色依旧消沉。暴雨终于结束了,稀稀落落。
一股凉风从山底袭来,卷着几分冷意。
杨扬一个激灵,悄然转醒,然后慢慢的坐起。
他觉得脸上湿湿的,作势要伸手去擦,却发现睡觉的时候把胳膊压抽筋了。他感觉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伸开一看,竟是一块石头。
石头不大,堪堪鸽蛋大小。整块石头呈青绿色,略带一丝黑紫色的斑点,通体光滑,入手微凉,像是圆玉。
杨扬十分地不解,明明自己睡着的地方时一片绿草地,不远处是几颗樱桃树,这石头从哪里来的?
他想不透,于是便不再多想,只是觉得这石头颜色少见,就没有随手扔掉。
血红的夕阳早已落下西边的山头,换成了浩然的明月。明月洒下皎洁的月光,在漆黑的夜里像是从天拉长到地的巨大荧幕。而月光中人们形形色色的背影,都像在这荧幕上演出的戏。
杨扬看了眼手表,已是夜间九点多,他缓缓的站起来,展开双臂,深呼吸了口气,朝山下望去。
山底下这座小城万家灯火,荧光闪烁。第二中学的1#、2#宿舍楼的窗户也全部亮起。那都是即将高考的男男女女。
时间在无声中流淌,有几个窗户先暗了下去,露出黑漆漆的大口。又过了一会儿,每一层楼分东西两拨,从一楼到六楼,依次熄灭。
宿舍楼熄灯了。
所有的窗户全部黑掉,窗户里的人已然休息,
而窗外,夜色正明。
杨扬打了个冷战,他觉得时候该回去了。